第 15 部分  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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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草倒不担心,问题在于,她与阮大可当年的私情,儿子知道吗?如果知道,又知道多少内情?会怎样去想?这是一件很困扰她的事,她可以不在意别人怎样看她,但她不能不在意儿子。她曾留意观察过,却一无所获。儿子蒋白风的城府是那么深,深得不露一丝痕迹,尤其是当了副镇长以后,更是喜怒不形于色。儿子是小城的父母官呵,该是肚里行得了船,眼中只见西瓜不见芝麻的。她看不透儿子的心了,仿佛刚刚意识到儿子是个领导着几万人的官。她还记得,那年王绝户在她家里一口断定蒋白风十年后如何如何,如今看那城府,怕也说不定呢。她常听邻人夸赞蒋白风,说他有一股子静气,官做大了仍是那么沉稳,对普通百姓也从来不声色俱厉,更听不到他张口骂人。奇怪的是,他越是沉稳,别人越是敬畏。他两眼藏得深,看人时总那么影影地一笑,细看却不是笑。人们怵的正是他这带笑不笑的样子。那是一种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又是一种眼空无物,舍我其谁。几宗前几任镇领导颇感棘手的难题,教他轻易摆平了,那招数,说妙却也平常,

说损呢却合情理,又完全是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单说两件,其一,任副镇长后,对鳏寡孤独群体格外体恤,主持出台一系列优抚政策,教那些孤魂野鬼似的人们很是感激涕零。其二,不近女色——这在当今官场实属凤毛麟角,就连一向对政界不大感冒的李雪庸都惊呼“难得难得”。一时间,小蒋的威信就节节攀升,比历届镇领导高出许多。这么一个儿子,若知道自己当年的隐私,又看出自己深爱的母亲仍与老相好藕断丝连,那会出现什么结局呢?沈秋草知道自己真正紧张的原因是在这里。但,她又能怎么样呢?不去理那个老冤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完后半生,她不愿,也实在不甘。

蒋白风不大相信他妈真的头晕,可他孝顺,还是赶紧去请阮大可。

这功夫,李雪庸、王绝户正在阮大可家天南海北地闲谈。由丢丢扯到沈秋草,由沈秋草扯到蒋白风,又由蒋白风扯到十多年前那一卦。抚今追昔,王绝户慨然长叹:“唉,真是快呀!十多年了,那一卦竟像刚刚排下的一样。”阮大可就问小蒋比老蒋如何。王绝户说:“这个小蒋,不逊他老子。过去老蒋靠摆弄枪杆子,人家对他是口服,如今人们对小蒋却是心服。”李雪庸笑道:“那小子念书的时候就是个孩子王,把一帮大孩子玩儿得滴溜溜转。”王绝户摇摇头:“可有一宗,论品性,小蒋未必赶得上老蒋,别看老蒋杀人不眨眼。”李雪庸和阮大可都困惑不解。王绝户说:“小蒋会用心杀人,你还得甘心情愿伸出脖颈去,这比老蒋当年的大片刀盒子炮可是厉害多喽。”

那二人再要说什么,一抬头见有人走进院子,细看正是小蒋,就互相使使眼色,那意思是说曹c曹c就到。

蒋白风进屋和三人恭恭敬敬打过招呼,然后朝阮大可笑笑,说:“阮大叔,我妈心口难受,头发晕,脾气也躁得很,昨天一整夜折腾着不睡觉,教我过来找您给看看。”阮大可听了,忙说:“我这就去。”转身包了几样草药,和那二人招呼一下,背起药箱就往外走。蒋白风冲王绝户和李雪庸歉意地笑笑:“搅扰您三位老人家的雅兴了。”也赶紧跟着走出去。走出屋门,阮大可对蒋白风说:“你不用急,想必也没什么大碍。”说着话,那脸上的神情就有些木木的。蒋白风两眼看着阮大可,一脸诚恳地说:“阮大叔,我妈这病您老就多给费费心,我妈她还就单单信服您老人家。”见阮大可矜持着,便孩子气地笑笑:“我办公室那还有个客人。咳,整天穷忙。阮大叔,我先走了啊。”望着急匆匆走去的小蒋,阮大可直发愣。二十年前那些前朝往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啊。可是,从刚才那张娃娃脸上,你根本什么都看不出。小子哎,真他妈深呐。阮大可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到了蒋家,慢慢推开厅屋的门,里面悄无一人。刚要朝卧室问一句,沈秋草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屋坐吧。”阮大可背着药箱站在厅屋地上迟疑着。毕竟这段时间没见面,彼此心里都生了些隔膜。却听沈秋草又问:“白风呢?他没跟回来吗?”阮大可告诉她,白风有事去了办公室。阮大可仍在外间愣愣地站着,听卧室里面的沈秋草絮絮地说着什么。直到里面又喊,才小心地踅进卧室。放下药箱,坐在一张小沙发上,看看这,看看那,神情很是不自然,那样子显然带有一丝愧疚。他心里是虚啊。他是该愧疚的,每一回和潘凤梅浑闹,他这份愧疚都要加重一层。一回回地闹,一层层地累加,他越发不敢见眼前这个女人了。他不是不想见沈秋草,也不是有了潘凤梅而喜新厌旧,他是的的确确愧得慌,不敢见沈秋草。见了面,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跟潘凤梅的事。一时失足?笑话!偶尔逢场作戏?那只能去哄哄小孩子。说什么都不行,那不是一句“对不起”所能了结的,要了结也应该听凭沈秋草裁决,而沈秋草又能怎么裁决呢?裁得了人裁不了心,就算你裁得了心,那颗心还能是先前那一颗吗?总而言之,这种事很棘手,甚至根本无法说清,更不要说解决。沈秋草看他那副样子,又是气恼又是不忍,便连讽带刺地说:“你现在可是行了,有人疼有人爱的,见了我这个老婆子,看都不愿看一眼。”阮大可急得连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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