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瞎起哄,白老师,我说的是真正的事儿,比如说,食堂的牛奶,一天比一天稀,明天就快跟白水一样了。这事你得管管。”
“这事我管不了,这是牛的事。”白老师说完大家又一阵大笑。
“笑什么,这天总下雨,一下雨草上就净是雨水。牛吃了带水的草,奶能不稀么?”白老师说完自己并没有笑,一脸严肃相。但其他的人都笑死了,有好几个围着会议桌坐着的留学生笑得滑到了桌子底下去了。王一尽量控制自己笑不失态,她发现身边的男人也蹲到了地上,两手紧按肚子,笑得受不了了。王一想这人也许是个年纪不轻的留学生,笑起来就跟孩子似的。
“值得笑成这样么?让老天爷别下雨,牛奶就浓了。”白老师说完朝王一眨眨眼。王一会意地点点头。白老师是个很幽默的长者,王一喜欢他。
“下面请这学期的新汉语老师跟大家见见面。”白老师说,“这位是王一老师。”
王一走到白老师跟前,朝大家点点头。她很快发现学生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因此决定用英语说自己的开场白:“我虽然教过汉语,但教留学生我的经验不多。我愿尽我的所能与大家共同学好这门课,大家都是不远万里来到我们学校学习,所以我作为老师也当尽全力。如果大家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需要跟我交流,我不在这儿的话,也可以给我家里打电话。”王一说完转身将家里的电话号码写在会议室的记事板上。然后她发现坐在她旁边的男人正抱着她放在长沙发上的皮包
,细长的手指在那上面不停地敲打着,仿佛节拍应着心里哼唱的旋律。
王老师讲完后,白老师问大家,除了牛奶的事,还有没有别的困难。
“买个不用喂草的洗衣机吧。”德力加又嚷了起来。“水房的洗衣机不行了。”
“等天不下雨的吧。”白老师说完大家又是一阵哄笑,离开了。
王一回到刚才的座位,发现拿着她皮包不停敲打的男人不见了,只有她的皮包还在忠实地等候她。她坐下来等着学生都走完了,才离开会议室。她刚出门,就被等在外面的刚才坐在她旁边的男人拦住:“你好,王老师,我叫康迅。”他c着流利的汉语说,接着又用英语说,“英文名字叫莫里斯。”
王一听了他的介绍笑了,好像他是个取了个英文名字的中国人。
“你好,我叫王一。”
“您的英语真好。”
“马马虎虎。”王一不想久留,便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什么事么?”
“也许我们可以在会议室聊几句。”
他们一同走进了会议室,会议室的空气中还弥留着香烟香水混杂一起的味道。
“我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帮助我。”康迅试探地问。王一发现康迅微笑时面容温和得像个老人或者说像个听话的孩子。
“还是用‘你’称呼吧。”王一说。
“好的,是这样,我是经济系的英语老师,其实我在这儿工作只是为了把我的博士论文写完。”
“你写什么题目?”
“关于仿声词。”
“仿声词?”王一以为自己听错了。
“喵喵,汪汪,稀哩哗啦……”
“有意思。”王一说。
“可是对我来说很难,我一直想找个英语好的中国人帮助我。”
“可我不知道我对仿声词懂多少。”
“可是你懂汉语。如果你不反对,我就想时不时地麻烦你了,当然这帮助应该是有偿的。”
“你大可不必这么想。有问题你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6679048?”
“你的记忆力真好。”
“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方便?”
“当然最好不是夜里。”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除了工作还要做家务,一定很忙。”
王一一时没说什么,她想,一个研究仿声词的外国人能如此理解她,不免让她吃惊,也在她心里引起一个小小的波澜。
“你从哪儿来?”王一故意转了话题。
“澳大利亚。”康迅话音刚落,走廊里响起一个女声,呼喊着康迅的名字。接着是个金发姑娘拉开了会议室的门。
“对不起,你的电话。”那姑娘对康迅说。
“你让他十分钟再打来。”康迅说。
“是康妮。”金发姑娘加重了口气。
康迅依旧迟疑着。王一马上说:“你去接电话吧,我也该走了。”
“对不起,请你等一下行么?五分钟。”康迅说着离开了,走到门口他又补充一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请一定等一下。”
康迅又回到会议室的时候,王一不在了。但他像相信太阳注定还要出现一样,相信王老师会回来的,他决定等着。
在康迅去接电话的时候,进来一个留学生,他说他叫斯蒂夫,无论如何请王一到他房间谈谈。王一发现这个学生的神情不同常人,怕他没完没了地说起来,便答应去两分钟。王一跟着斯蒂夫到了他的房间,立刻闻到一股莫名其妙的甘草味。斯蒂夫要为老师沏杯茶,王一拒绝了,她担心他的茶难以下咽。
“我有一个困难。”斯蒂夫说,“我有时候就动不了了。”
“那你该看医生。”王一说。
“我没病,我只是有时候不能动。”
“为什么?”
“要是知道为什么,也许我就能动了。”
“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希望您能理解我,在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