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看到了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张大脸,在他周围得意地晃来晃去。
然后他就鬼叫起来。
人类真是怪东西。你刚才跳出去的时候怎么不鬼叫?死都不怕,我长发飘飘,衣着入时,体健貌端,皮肤光滑,怎么就把你吓到这个份上了。
正愤愤不平,忽然发现自己的p股怎么在眼睛底下,翘翘的挺好看,但长错了地方吧……仔细观察一下,啊,原来刚刚从空中俯冲下来接人的时候,身体扭动太过剧烈,前后反了……
自己傻笑两声,扭扭又把身体扭正,我把这个倒霉蛋挑着,轻轻落地了。
他瘫软在地上。
被我踢一脚,“叫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吓出了神经官能障碍,他拼命张嘴,涌出的却只有白沫。日本人就是这么不干净,人家受惊了晕过去,多高贵,你就只会糟糕环境卫生。我干脆踢多两脚,手一抬,他西服胸口袋里一个钱包和那部旧手机跳到掌心。钱包里没什么钞票,倒有好几张照片。我兴趣盎然地拿来看,都是给一个女人拍的,而且不是普通女人,是个艺妓。白森森可以当宣纸用的脸,浓妆艳唇,穿极华贵的和服,神情在七八层粉下看不出来,眉宇间却自然而然流露出高级艺妓矜贵的淡漠。
我蹲下去看他还在那里哆哆嗦嗦装娇嫩,干脆掐住他人中使劲一掐,他嗷嗷就叫出来了。望着我在地上缩成一团,不时抹自己眼睛。哎,抹你个头啊,老娘p股已经长回去了。我说:“这女人是谁啊?”
他惊归惊,过半天定了神,回答得倒很有骨气,“不关你的事。”
什么?不关我的事?只要在下愿意,不要说你,连你生出来的儿子都关我的事。
生平最讨厌这样磨唧的男人。懒得跟他扯,我把手放在他额头上,闭上眼,直接看进他的脑子。
照说日本人头脑简单,一点不假,这样他心通的勾当,我有事没事,在全世界也干下不少,乃是生平所知道的最快学习法。上次在中国青城山遇到一个老道士,乘他睡觉,通了我一宿才把他脑子里东西过个大概,另一个是少林方丈,也内存强大,不过全部是高级别的生意经,佛法半点欠奉。而眼下这位,一秒就扫描完了。顺手我给他个暴栗,“靠,这么猪头的说法你也信?”
他一愣一愣地看着我,给吓出来的鼻涕眼泪纵横交错,好嘛,还讲究,不舍得用那破西装的袖子,郑重地摸出了一包纸巾来擦,仔细一看,纸巾上印着好大的艳女l相,乃是新宿街头夜总会见人就发的宣传品……贱人啊。
我才在他脑子里看到了什么:话说此小不点上班族,每天牙龈出血大便干结,过着上不出头,下不垫底的尴尬生活,偶尔一次跟大老板去应酬,遇到了银座身价最高的艺妓,一见倾心,神魂颠倒,哈喇子都流光了……当天晚上他大做美梦,居然梦见该艺妓小姐款款前来,对他诉说两人前世有过一段惊天动地的孽缘,这辈子还要继续……
换了我认识的中国人,做了这样的梦,早上起身大笑三声,刷牙滚蛋,两分钟也就不记得了。只有这个脑子里只有一大团狗屎的兄弟,当即奉为佛旨纶音,一溜烟再去银座,结果艺妓小姐愿意与否先不说,首先她的赎身费用,就要他不吃不喝艰苦奋斗七八十年,临死把器官都卖光才有点盼头。
狐闹(7)
按说他该死心了吧,他不噢,他居然跑去花光所有积蓄买了一份巨大的人寿保险,受益人不用说是谁了,等待期一过,他就决心制造一个完美的意外死亡——在东京铁塔。
这番情事,怎一个猪字了得。
我把他拎起来,一顿足再度跳上东京观景台,悬他在手,下临深渊,我说:“确认一下,死不死?”
他脸色煞白。自杀的人,最煎熬的就是最后一步跨出那时刻,如果上帝悄悄规定:吞枪自杀连扣扳机十八次,跳楼之后还会弹回来两下,我担保自杀率下降百分之七十。
不搭话,我摇多几下,“快点快点,死不死?”
他翻着白眼,猛然我手指一松,哇,好看啊,那张脸瞬间血色褪尽,嘴唇都是灰的。我一垂手又抓住了,“快点说,到底死不死?”
我玩得正高兴,眼角忽然一闪,有一条黑色身影,快讯无伦,从铁塔背面蹿过来,仅仅依靠手指在塔上一搭一触,弹跳的距离已经十分惊人,转眼到了我身后。
笑嘻嘻的。
拍拍我,“小狐狸,你在干吗呀?我在那边山上,老远就看到你了。”
是猪哥这个死人头。
我沉下脸来,把手中那人望空一丢,转身就走。身后猪哥和那人一起哇哇大叫,声音也在急速下降,不过“砰”那一声始终没传过来。以猎人之能,多半是把他救了。
果然,我是一步步走下铁塔的,出门已经看到猪哥拎着那个人站在空地上,要说他和我是有缘分的,不说别的,拎人的姿势都一样的帅,五根手指掐着后脖子皮,一看就是身经百战,拎人无数。
我对他翻翻白眼,他永远在笑,歪着头怪有趣地看着我,“小狐狸,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