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桃花不变，人面渐老

不知不觉，欧伟立在县人民医院住了十天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欧伟立在医生和专职女护士袁静的悉心照料下，身体恢复很快，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主治医生还嘱咐欧伟立要多下床走动下，有利于背部和大腿的康复。欧伟立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开始还需要借助支架，后来，欧伟立尝试着不用支架，直接张开手臂，慢慢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头两回还有些吃力，但是多试了几回，也就习惯了。

有一次，欧伟立正在房间里慢慢地渡着步子，一步一步挪动着，突然女护士进门看到了欧伟立在房间里一个人没有扶着支架走路，不由地惊声尖叫起来，打来的稀饭盒子从手中滑落，白米稀饭泼了一地。欧伟立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到，想转过头来看什么情况，不料，身子失去平衡，直往后倒，还是女护士袁静反应及时，连忙上去一把护住了欧伟立才没有摔倒。

日子一天天过去，欧伟立的伤疼也逐渐好转，他不满足总是呆在病房里。这天下午，欧伟立想想医生和护士袁静一时半会不会进来，趁着走廊没人，悄悄地从侧面的楼道下去，走出了医院，这时，他想一个人好好地在县城转转。之前，每次都是来办公事，办完就得赶紧往汽车站去，怕赶不上回通天镇的末班车，而住院这么久也没有出去好好散散心。

欧伟立独自走在石板县城的街道上，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深入推进，放眼望去，街道越来越宽敞，路面越发整洁，两厢建起了许多高楼，临街开着店面，也不再是以前的餐馆、南食店、五金店或杂货店了，“丽丽理发店”、“婷婷内衣店”、“百姓超市”等也鳞次栉比地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在小街小巷，还可以看到屋里透出粉红色光线的洗发店，据说是可以提供“温情服务”的，欧伟立当然知道“温情”服务是什么，不过他对此并不感兴趣。欧伟立心想：现在老百姓的收入高了，日子也过得更加滋润了，不再满足温饱需求，各类服务应运而生也是理所当然。过往的行人很多，不过没有熟人，不用担心被谁看到，还得走上前，嘘寒问暖把手致意，欧伟立最烦这一套了，他在镇上的时候，早上在街上早餐店吃完早餐回到镇政府上班，一路上碰面打招呼的人不计其数，有时候握手都握到手发热。但是，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不留意间，欧伟立沿着县人民医院门前那条路走到了县城的边缘，人们称之为“城乡结合部”，在这里看不到遍野的农田和成群的鸡鸭牛羊，但是也见不到车水马龙，房子也是随意的建造，杂乱无序。彳亍中，欧伟立来到了山脚下，他印象里记得，这就是明朝修建的寺庙洪阳寺，香火依然终年不断，远道而来的善男信女，纷纷匍匐在佛前，诉说人生的苦酸。那些雕琢历史的屋檐下，长一行岁月的青苔。欧伟立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看这座寺庙的阁楼，心中泛起人生即悲，浮躁的心不由安静了下来，叹了口气，想到以前看的《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可是心愈静愈惦记欧秀玉。不知为什么，一个人拾阶而上，身旁的芸芸众生均渐行渐远，可是离开通天镇来到石板县城的秀玉的身影却形影不离，才下眉间，却上心头。青灯古佛下，爱如花瓣，委婉的飘落一片，化成欧秀玉微笑的模样。凝视远方，眼光所致，恐怕以后再添一段新愁。路到了尽头，是心痛的相濡以沫还是拥抱着天真烂漫相忘于江湖？欧伟立心中转而一阵凄凉，眼睛模模糊糊闪现出泪花。佛说诸相非相，为何这思念却有些有肉，款款而来？

秀玉此时又在哪里？自己可否再次遇见过秀玉？此时的欧伟立觉得哪怕把自己的名字和欧秀玉的名字并排写在心上，也是一种幸福。在山上凋谢的桃花树下，拾遍芳华，锈迹斑斑锁下一院春夏，桃花不变，人面渐老。欧伟立心想：劝君惜取眼前人，每一个在我们生命当中经过的人，无论是路人甲还是路人乙，都会带来温暖。

寺庙里晨钟暮鼓，欧伟立站在最后一段阶梯前停了下来，此刻他犹豫不决，是去佛前苦苦追问前世今生，还是做到心中有佛便是佛呢？欧伟立觉到兴许是太久没有出来走到，所以走到这里才会思绪万千，不进去也罢。欧伟立挺了挺胸，准备回头往下走。这时，欧伟立发觉一名女子从寺庙下来，经过他的身边，也许是一脚没落稳，身子一偏，就往旁边的石阶倒了下去，幸好欧伟立及时上前拦腰扶住，这位女子才没摔倒。女子正低头整理衣服，人没摔倒，但是刚才手着地，手上沾满了灰尘，经过这一惊吓，脸上的汗珠也滴了出来，欧伟立非常豪迈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纸巾小心地递了过去，轻声细语地说道：“用这个擦擦吧。”

“嗯，谢谢施主。”女子接过纸巾在脸上和手上稍微擦拭了下，便抬起了头。她说话的声音很细，也非常好听，似被摇响的银铃，欧伟立沿声看去，一时间忘怀于天地，那双清秀的眼睛将阳光私藏，美的神韵在荡漾，面容姣好，纯真如花蕾初绽。细细一看，两个人都惊讶地张开嘴巴，合不拢了。

是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