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雪,梅影和梅昱在宣武帝的默许下继续随侍在我身侧。当然,梅家姐弟的身份除了我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否则,以他们前朝罪臣遗孤的身份,必定难逃一死。百里枫暂时留在忠靖侯府替我打理宗祠及爹遗留下来的生意,每月按时前来王府向我汇报。除此之外,我与过往的一切,再无任何交集。用一个不太适当的词来形容,从今往后,我是真的洗心革面了‘‘‘‘‘‘
住在王府,我只愈发沉默冷淡,终日埋首书卷,足不出户。王府侍从私下里对这个凭空冒出的三小姐喈喈不休,妄自揣测。都只道我是汝南王经年在外所生的私生女,惊为天人之余,倒也从不怠慢,一应礼数待遇,皆跟府中主子相差不二。
没过几日,锦都城上空便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碎雪直下了三天三夜,锦都城便成了雪砌似的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日突然性起,唤了霁雪一道出府,也不乘车,趁着雪势深一脚浅一脚地徒步去往长乐坊。霁雪很久没有出过门,似乎是被拘得紧了,乍一站进这冰天雪地中,便乐得甩开袖子四处踏雪玩闹,笑声咯咯扬在风里。我望着她但笑不语,掩紧了斗篷静静走在雪中。
上一次去长乐坊,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我与他初次见面‘‘‘‘‘‘眸中一黯,再抬头时,长乐坊已近在眼前。
依稀还是当初的模样,烟紫纱幔飘飘渺渺地摇曳,戏台子上,梨黄绸裙的花旦含羞带怯地掐着唱腔,只是当时的《西厢记》已换成了今天的《怨歌行》。一切,都已经不同。
刚
一进门,店小二便满脸殷勤地迎上来招呼。霁雪替我褪下风氅,一身素锦长裾,墨发散垂,衬得整个人幽冷清寂,遗世脱俗。
那小二抬头一眼便蓦然呆住,我也不理他,只径自往二楼雅座走去。刚行至楼梯中央,从二楼上下来几个半醉的客人,为首的一个方从我身边错过,便醺醺然回头,一把拽了我的衣袖,仰头笑问道,“这是谁家的美人?”
归鸿声断残云碧(2)
我心中愠怒,忙抽身避开那扑面而来的酒气,冷冷斥道,“放开!”
酒醉之人并不理会,只紧紧揪住我的衣袖不放,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我,眸中深不见底,像是笼罩了一层浓雾。我大怒,扬手扯回衣袖,暗地里使了些微劲力。那人猝不及防,浓醉中突然一个踉跄,竟揪着我的衣袖直直向下跌去。裂帛声响,衣袖挣裂开来,晶莹肌肤赫然外露。
身前一众人尽皆愣住。
“永平侯,休得无礼!”身后有人箭步上前将我牢牢挡起。
这声音‘‘‘‘‘‘我霍然抬眸,正看见一身便装的漓天曦挡在我面前,“秦重,你太放肆!”
永平侯秦重?!以前在朝堂上倒也曾碰见过几次,当时只道他是世家子弟,在七闽平定匪乱时立过大功,宣武帝眼下确是十分器重。
身边人慌忙将他拽起来,一众人连连躬身赔罪,也只是碍着十三的面子。那秦重依旧一脸怔怔地直往楼梯上瞧,全然不顾此刻一身的狼狈模样。
漓天曦冷哧一声,待要继续发难,我捂着袖子自他身后低低开了口,“算了,让他走吧‘‘‘‘‘‘”语毕,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上楼梯。
“项少,等等‘‘‘‘‘‘”
我一时窒住,愣在原地,心头惴惴急跳,眼前竟有些恍惚。这一声项少,让我在霎那间似是回到了过去,只是眼前的一切早已不复当时的光景,而人,也再不是昨日的人了。
身上一暖,漓天曦不知何时取来一件玄色披风搭在了我肩上,我感激地冲他笑笑,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认真地道,“殿下,忠靖侯已经过世,以后切不可再唤错人了‘‘‘‘‘‘”
漓天曦脸上一红,伸出手来挠挠鬓角,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疏忽了,幸好没有人听到‘‘‘‘‘‘”
耳畔倏地传来悠扬琴音,袅袅如兰芷摇曳,淡淡似秋风飒爽。只是这曲调甚为熟悉,我驻足细听,竟是很久以前我在太y池畔凤仪亭中即兴所奏的一曲《冰菊物语》,不曾想已经流传到了坊间,倒是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呃‘‘‘‘‘‘这下可好,班门弄斧了‘‘‘‘‘‘”漓天曦一愣,继而仰头大笑,见我无奈颦眉看他,忙解释道,“我们几个兄弟微服出来,在楼上为大哥接风洗尘。酒到酣处,便着人照着曲谱弹奏,可惜总不尽如人意。这不‘‘‘‘‘‘七哥一怒之下,已经赶走好几个乐师了‘‘‘‘‘‘这样下去可不妙‘‘‘‘‘‘”
“怎么说?”
“以七哥那样较真的性子,今儿个晚上,这满京城的乐师,恐怕都得‘‘‘‘‘‘”漓天曦故意卖了个关子,只望着我促狭地笑。
我拧眉无话,唇角微扬,抑制不住满腔笑意,摇了摇头,转身便要往楼下走。
“你不会真这么见死不救吧‘‘‘‘‘‘”漓天曦哀叹一声,着急唤我。
“殿下究竟想要我如何?”我轻叹一声回眸,似是拿他再无任何办法,“我这一身的狼狈,实在不便现身,更何况‘‘‘‘‘‘算了,殿下还是放我走罢‘‘‘‘‘‘”
漓天澈在,他亦在‘‘‘‘‘‘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想起那晚酒醉,我的颊上腾地燃起红云。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