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火烧云了,万紫千红,色彩斑澜,人群,三教九流,各显神通,只为一个字,钱。
八五年的春节是强子在这个城里过的第十三个春节,强子不准备在这儿过第十四个了。更高兴的是妞又怀了孕,妞自己都不知道,强子没太注意过,生春燕时医生说她zg受损,很难再孕了,强子想都没想过她还能怀上,也根本没想过啥避孕,妞也没咋害喜,现在肚子微微鼓起。强子很高兴,毕竟他只有春燕一个亲闺女,而且春燕脑子没啥毛病,又漂亮又机灵,强子热烈地盼望着妞给他生个儿子。所以他得赶紧回家去,结婚证要补办,孩子要上户口,还有这个肚子里的,虽然全国都在计划生育,但他感觉农村应该没那么严,再生两三个孩子没啥问题,他喜欢孩子。
在老家县城的房子早装潢好,强子决定今天搬家,今天是二月初二,老家数,龙抬头的日子。
早上,一队五辆车停在楼下,东西有条不紊的搬下来,后来张有发和其它老板们又到,摆了十几辆车,整个楼道都堵满。
乐子拎着两个鸟笼下来,四只虎皮鹦鹉突然被摇来晃去,扑愣愣着翅膀叽叽乱叫,“春燕春燕,春燕,”有一只叫,“虎皮,虎皮虎皮。”
乐子笑,跟王飚说,飚哥,瞧,这鸟还会叫呢。又大叫强哥,这鸟可值钱了,会叫。
强子乐,两崽子扒开眼睛就叫,一天到晚喊个不停,鸟都学会了。
孬子踩着椅子摘墙上的挂钟,不好摘,回头跟强了说,强哥,别要了,我送你们一个新的。
长义那边大骂,滚你个犊子,送啥不好,有送钟的嘛。
大家都笑起来,保柱搬花盆时被虎皮掌扎个刺,乱喊,嫂子,这花不要了,扎我。
妞赶紧跑过来,要的要的,虎皮掌,一定要。
妞在客厅里站着,一会儿东走走,一会儿西看看,但啥也没用她干。虎皮鹦鹉和虎皮掌花是妞在这房里最喜欢的东西,啥她都可以不要,这两样儿不能少。
春燕满房跑着,抱这收拾那,虎皮蹒跚着抓春燕的衣服,姐,姐,姐。
春燕就拉开虎皮的手,送到妞身边,跟妈妈,我要干活。
妞抱起虎皮,拿起小手在自己脸上蹭,虎皮,儿子,儿子,要走了,回家,老家喽。
强子手机响,接时,公安局的人,强子看看妞,走到门外,说孩子呀,他们家又去要了?哦,行行行,是是,不过孩子又发烧了,对,不结实,老生病,嗯,现在正打针呢,是啊,过几天吧,啊,过几天孩子病好了就给你们送去。好好好。
强子关机,回屋时,妞正紧紧抱着虎皮。强子张张嘴没知声,公安已经催了几次了,要把孩子送回去,强子每次跟妞说,妞反应激烈,强子说啥妞也听不进,她认定虎皮是她儿子,就是她儿子,谁也不送。
强子不想让妞紧张,不想强迫她做任何事,妞惊恐的眼神是强子内心的刺痛,所以,强子每次都这么唐塞着,但不是办法;他早应该把孩子送回去;也许今天正是下决心的时候。
医生的脸色很健康,他拄着拐杖下楼做饭都能,孩子们有个头疼脑热的,医生就让强子买点药。强子觉得轻松多了,他这辈子没这么轻松过,脸色明显的精神焕发起来,妞也更加丰满娇嫩,孩子们结实得跟小犊子似的,两个孩子睡觉的样子,妞和强子都特喜欢,常常一看就是半个小时,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强子把医生扶进车里,跟医生说,大哥;公安的人又催了;要我得把虎皮送回去。医生说送回去是正理。强子想想;下了决心;说街道办的老太太早警告我了,说这是非法抱养,再说人家那边催着要,再不给也被扣上罪名了。
医生抬头望望楼上楼下的人流,说,那就赶紧送吧,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严,弟妹又怀上了,再加一个虎皮,国家咋也不允许。
强子关上车门,上楼。
抱起虎皮对妞说,我把他抱下去让大哥看着,你帮忙收拾收拾。
妞不安地看了强子一眼,笑笑点头。
强子抱着孩子,很不舒服,妞是那么信任他,从来拿他的话当圣旨,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妞不会想强子骗他。
强子把虎皮放在车里,开到楼道前面的出口拐过去。
车如蝼蚁般在公路上爬行,孩子静静地坐在车上,强子每次按车喇叭,孩子都兴奋的拍小手,嘟嘟,大嘟嘟。
强子想,孩子送回去,是应该的,他的亲生父母也想他,而且他们要回乡了,借这个机会,把孩子留下,也许开始几天会不习惯,但新环境,新人群,慢慢地,会忘了。
强子看一眼孩子,孩子茫然的眼睛盯着前方,强子开车的任何带有响声的动作,都会让孩子认真地寻觅,他漂亮的小脑袋转向强子,不时大叫,爸爸,大嘟嘟。
车转弯,虎皮小小的身体随着车身晃动,没有准备,小手乱抓也没抓到东西,跌倒在车门边,头被碰了一下,咧嘴大哭。
强子忙把车停好,把虎皮抱在腿上,急急问,碰哪儿了?
虎皮小手摸头,爸爸,这儿。
强子大手抚摸着,又吹气。
虎皮不哭了,搂着强子的脖子,爸爸,大嘟嘟,姐,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