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如霜赶紧蹲下去扶他,却听他口中乱七八糟地叨念:“醉了?呵呵醉了好醉了好!新酒又添残酒困,今春不减前春恨啊……”
吕如霜心头发酸,使劲扶起他到床上躺着,齐玉铭还在胡乱地吟个不停,“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哈哈,为谁……妍……”
望着他酩酊大醉的俊容,吕如霜长长叹气,“你这又是何苦?既然放不下,为何不肯听她解释呢?其实,皇上心里也不好受,唉……”
起身去为他倒茶醒酒,却在桌上看到纸上乱七八糟涂着字,仔细一看,竟重重复复都是一句: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占了双罗袖……”
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吕如霜回头,愣怔地俯望着齐玉铭那张绝世俊美的容颜。
人人都以为梨园世子fēng_liú无情,放荡不羁,有谁知道,他其实是天下第一的情痴呢?
“珑儿……珑……儿……为什么……现在……才来……”
床上,齐玉铭被酒精烤得难受,辗转反侧,醉言醉语,仍是心中念念不忘的女子。
一直忍着不愿落下来的泪,终于冲进眼帘,吕如霜掩面哭了出来,但不是为了齐玉铭,而是为了她自己!
齐玉铭这一醉,就醉到东方晓白。
头痛愈裂地醒来,摇摇趴在床边睡着的吕如霜,“你怎么在这里?”
睁开惺忪睡眼,吕如霜语气不善道:“你还好意思问?呆在京城这么久也不通知我,害我好找!”
齐玉铭耸肩一笑道:“你现在是朝廷大官,我这小老百姓岂敢上门叨扰?”
吕如霜拍他脑袋道:“醒过来就没句正经的,你还是醉了的好,起码比较老实!”
齐玉铭愣了愣,“我昨晚喝醉了?”
“哼!醉得爹娘是谁都不记得了,还一个劲胡说八道呢。”
齐玉铭似笑非笑道:“天亮了,丞相怎么还不去上朝?”
“你这没良心的,好歹我也照顾了你一夜,你刚醒过来就想赶我走?”
齐玉铭翻翻白眼,仰头靠上床栏,一副懒得跟你吵的神情。
吕如霜烦躁地在房间踱来踱去,“皇上昨晚昏倒了,这两天都不能上朝了。”
自言自语又道:“唉……我真搞不懂,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何总要彼此折磨呢?”
齐玉铭莫名其妙,“你说啥?”
吕如霜猛地站住,转眼睇睨着他,“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要嫁给董若兰?”
她的眸光犀利如箭,齐玉铭下意识地避开,淡淡道:“我在信中,不是叫你别问了么?”
“你别想就这样打发我!”吕如霜不由来了气,“以你的性格,你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董若兰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有把柄捏在她手上吗?是她你的没错吧?”
齐玉铭笑了笑, “所以说嘛,有个太过精明的红颜知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的笑容比清晨第一道曙光还耀烨璀璨,但眉间眼底,却隐含着闇夜灰黯。
“你别左右而言他,今天我非要知道原因不可!咱们做了十年的朋友,你在我心里,就像是亲弟弟一样,你还想要继续隐瞒我么?”
齐玉铭收起玩笑的口吻,起身,慢慢踱到窗边,夜雾未收,晓风细细,晨钟暮鼓敲入人心,有种萧瑟苍茫的味道。
遥望着让人心酸的屋烟,齐玉铭轻轻道:“我爹,是我娘第七房次郎,在我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梨园世子之位,原本论不到我,但我爹曾在先皇的寿宴上,以一曲《贺南山阕》技惊四座,被先皇封为天下第一乐师,还为梨园争得了天下第一乐府的尊号……所以……我娘不顾众人的反对,将我立为世子,作为对他的奖赏。”
吕如霜点点头,“我知道,这些事,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啊!”
齐玉铭苦笑道:“但是,我爹还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他在嫁给我娘之前,曾经是醉乡楼的阿哥。”
“啊?”吕如霜瞪大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齐玉铭幽幽叹口气,继续道:“不过他很幸运,第一天下海,就有女人替他赎了身。我爹从此一心一意地服侍着那个女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女人买下他,其实是另有目的。”
齐玉铭说到这里,回过头来看吕如霜,“你见过我爹,知道他的相貌比他的琴艺更加出色吧?那个女人,就是想利用我爹的美色,助她平步青云。她骗我爹说,等她做了大官,就会接他回来身边,我爹相信了她的话,乖乖被送去给别的女人当男宠。可惜,那个女人做了大官以后,却没有实践诺言将他接回去。不久,我爹失宠,被赶出了家门,他饥饿交加,昏倒在街头,幸亏被我娘所救,后来,就跟着我娘去了梨园。”
齐玉铭顿一下,目光变得幽迷,“但是在我爹的心里,最爱的并不是我娘,而是那个负心绝情的女子,他常常一个人弹琴,弹一首从不在人前演奏的曲子,后来,我才知道那首曲子是他与那个女人的定情曲。”
吕如霜不由得“呵”了一声,“难道……你去醉乡楼弹琴,就是想用这首曲子引那个女人出来,替你爹报仇吗?你爹……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女人是谁?”
齐玉铭轻轻摇头,“我爹对自己的过往视为耻辱,根本绝口不提。但我娘看出他心中另有所爱,心里妒忌,渐渐地也不再宠幸他了。”
齐玉铭有些自嘲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