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是白衣苍茫,怒声连连,以命相拚,浴血狂战;一方是黑衣冷肃,缄口
默声,凌厉狠辣。双方接战才不过一会,场面比适才东府与怨僧会惨烈多倍。
正在此时,居高遥望的虎使陡然厉吼一声:大斜式!
声若奔雷,滚动数里,令人耳呜。几乎所有的隐侍者在刹那间同时飞身倾扑,
弃己敌不顾,突袭旁敌;仓猝惊变之下,贞苦士与冤士功力本就弱於对手,当即
被这突发一击,生生折损二成有馀。
吴侍卫击退两名黑衣人夹击,愤声高叫:卑鄙!樊大个子!隐侍者在你手
上本功荒废,却添了这些见不得人的下作伎俩麽?
那虎使毫不理会,忽又振声一吼:回雁式!
所有隐侍者转身掉头,回剑扑杀身後之敌,又有一批冤士惨亡剑下,其中,
张宁尤惨,被一名隐侍者抽剑之际,顺势斩为两截,身首异处。
隐侍者变阵杀敌的战法,极是罕见,近百人齐动如一,乍一眼瞧去,在混乱
的战局中,犹可辨出黑衣人移位之齐整,配合其灵捷的身法,煞是壮观悦目;一
击而杀戮甚众,又可谓极为惨厉。
此间可行,大半仰赖於隐侍者的实力超出敌手甚多,故於酣战中,隐侍者一
则能留意周遭情势,二则能从容抽身旁击,以本就占据优势的功力实施突袭,自
易得逞。
而众人联手齐动之下,敌方人人均受功袭冲击,无法对隐侍者藉机加以反击,
等同预补了破绽。
如此几度来回,场上怨僧会人手,像棋股中被大块大块吃掉的白子,此消彼
长之下,局面加速向隐侍者一方倾斜,怨僧会只剩下数十名贞苦士,众寡之势完
全扭转,满眼俱是黑衣人闪动扑击的身影。
怨僧会本有三大杀阵,千人魔一死,毒算被我拔除了,狂阵又与东
府相斗中大为消耗,最後的隐杀阵,也因灵儿被擒,大打折扣,唯有以力相拚,
以致沦为真武教屠刀下的草荠。
见隐侍者如此乾脆俐落的杀戮,观者无不震骇。尤其与怨僧会刚有过交手,
深知敌众的顽强,却见敌手如此迅速溃於黑衣人之手,体会就更深了。我暗窥身
旁宋恣等东府诸人,尽皆色变无语,不禁暗道:若换了是东府,面对高手如云
的隐侍者,即便人数再多,只怕也是同一下场!
南方教派中,真武教因与皇家关联密切,向来幽微不显,世人只知符箓三
宗
盛名而不知真武教的大有人在,但以今日一出手便是百名高手来看,其实力
委实可怖,绝不会在符箓三宗之下!
换而言之,真武教此番不惜显露身形,对付怨僧会,其中缘故,煞是令人深
思。
此际想来,真武教早就掌握怨僧会的底细,显然并非偶然,其觊觎之意,不
在一朝一夕。如虎使所言,真武教以假信设局,诱使怨僧会倾巢而出,协同湖州
旧众举事,此番与贾府纠缠,不过是其中一环,螳螂捉蝉,黄雀在後,其间纪红
书侧身贾府,一切早心知肚明,却一直隐忍不言,任由大家左疑右思,身迷局中,
只待怨僧会人马现出了全形,才传引教中势力,悍然出击。思及雀使与众门下素
日嘻嘻哈哈,彷若全无机心,用心却如此深密,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举头望去,但见隐侍者在阵中杀敌,雀使门下虽未参与战斗,却紧守谷口与
战阵外围,真武教今日摆明了要将怨僧会斩草除根,不肯放过一人!
不足一盏茶功夫,场上怨僧会只剩下不到三十人,遍地横尸,惨不忍睹。不
过,剩下的却大多是怨憎会中功力高强之辈,人人悲愤盈目,拚死血战,伤亡之
速倒缓了下来。
大哥!眼见已方伤亡如此惨痛,吴侍卫再难沉住气,悲音似哭:大哥!
是我们几个累了众弟兄们!嚎叫声中,他显然杀红了眼,身影幻处,其动莫测,
时隐时现,忽大忽小,穿闪飞旋於元虎、伯虎与两隐侍者之间,四人联手密围,
竟丝毫奈何他不得。
突然,那元虎的两只飞爪盘旋呼啸间搭上罗侍卫双肩,断喝一声:躺下!
飞爪收回的却是一袭白衣,罗侍卫现身於一名隐侍者身畔,喝道:去死!
那隐侍者跌跌撞撞地向前扑跌,另一名隐侍者伸手欲扶,罗侍者忽然从扑跌
的隐侍者身上长了出来,刀光挥处,扶人的隐侍者双臂齐断!
罗侍卫伤敌之後,倏地隐去,片刻後拎著血淋淋的弯刀现身於两虎身後,愤
声道:两只小猫崽,今日就拿你们祭我兄弟们在天之灵!说话间,浑然不顾
身後数名隐侍者追袭,咬准两虎连施杀手!
十五勿躁,小心身後!白衣僧受里外数层隐侍者围击,犹纵东投西,奔
突无碍,僧袍四处溅血,犹如画上了几枝红梅。他横扫一眼满地伏尸,痛现於面,
哑声叹道:罢了,十五,是我滞於道境,久静思动,犯险将众兄弟引来临安深
潭,坠入了真武教算计,又怎能怪你?语罢颓然罢手,寂身不动,似乎连抗争
也放弃了。
大哥!不要!吴刚失声道:这些人谁也动不了你!大夥人人身负血仇,
虽死无惧,却要指靠你替众弟兄一一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