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上的字写得歪歪斜斜,狗爬一般,还有好些是从籍册上剪下来拼贴的。沈常乐将那封信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都没看明白,只晓得似乎是写去清平司要人的。
可王希泽莫不是疯了,才会想要主动引张浚来此?肯定不对,这里头定还有暗示。
沈常乐又抓着信纸来回翻看了几遍,眼看着外边儿日头渐弱,却依旧没找出里头的暗语,急得他是抓耳挠腮。早说了这些要动脑子的事儿别指望他,让他猜谜,他宁可进去给常衮多捅上两刀。
“这哪个撮鸟写的字,这般难看!”其余几个汉子也是半斤八两,围成一圈研究了半晌,也没研究出个屁出来,最后只得放弃。
“沈哥,怎么办?不如把信拿回柳庄给莘老?”
“不行,来不及了!”如果斥候迟迟报信未回,魏青疏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他们在教坊外等了这许久,才等来这么一封信,难道竟要前功尽弃不成?
“把信给我。”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回头一瞧,竟是红玉和王希吟。
“希吟!见到你太好了!”沈常乐赶紧将信递给了他。只见王希吟看了眼那封信,迅速从上面抠下了几个被拼贴上去的字。
其余人凑上去一瞧,只见被王希吟去掉了一些字眼的书信并没有显得很突兀,只是语序本来就不明朗的句子如今更显得模棱两可。有些,甚至完全变了个意思。
比如原来书的是:‘现欲杀林飞,替女报此仇’变成了‘现欲杀女报此仇’。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被揭下来的那几个独字,也被王希吟巧妙地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另形成了一句别有深意的话。
——陈女替林飞,天武杀耶律。
“这是什么?”
王希吟唇角微扬,略松了口气,“这是揭字贴。”
这种揭字游戏是儿时他们几个为了瞒着大哥溜出去玩而惯用的伎俩,通常会把约定的时间,地点或其他一些重要暗示隐藏其中,却不料今日倒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我怎么越看越糊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沈常乐冲王希吟问道。
“他是想骗张浚将陈宁的女儿主动送上门来。”
“什么?!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些,他就不怕张浚识穿他的身份?”沈常乐先是咂舌惊呼,后又小声问道,“那……送来之后呢?”
“陈宁之女一出现,必将成为打破这场僵局的关键。耶律迟骤然得知林飞已死,定会将所有怨恨转移到陈宁身上。仇人之女绕膝在旁,你猜他急怒之下会怎么做?”
“他一定会出手……”
“陈宁看到自己女儿有性命之忧,必定与常衮拼命,届时魏渊和张浚岂会又岂能袖手旁观?”
“我明白了!他是想借刀杀人,以绝后患!”
王希吟点了点头,将信重新折好塞入了封子里。
耶律迟本就是辽人,所写的汉句不标准实属平常,就算去掉了当中的一些字,也不会教旁人看出什么留白来。哪怕是张浚本人,也不会想的到这封信在交到他手上之前会是另一副样子。
希泽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还是不对啊,万一常衮和上次一样又逃过一劫,希泽岂不是会很危险?”沈常乐思来想去,仍是觉得心惊胆战。
“这就得看老天的意思了,如今也只能兵行险招。”
“那我们……还有什么能做的?”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这封信送到张浚手上。”王希吟顺手抹掉了信封上的记号,将书信交给了沈常乐,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