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早课回来,他想去屋内换一身衣服,一进门,却见到屋子的天花板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纸风车。微风拂过,所有风车不约而同的转了起来,转得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下来。
“还是喜欢的吧,为师真是难过,葭儿懂事以后再不与我说心里话了。”
眼见步蒹葭不掩面上欣喜,愣愣地点了点头,步戏将背上的红雪三千丢给他,眼角透出一缕得逞的狡黠:“现在能专心练剑了吧?”
失去了灵力护体,步蒹葭有些精神不济,他一下一下抚着身旁道人冰冷的五指,脸上有些黯然:“师尊,你希望我回来继承属于自己的一份责任,可是你不在了,他们与我又有何干?”
多日滴米未进,他实在是太虚弱,也根本得不到回应,一垂首便晕了过去,或许是错觉,朦胧中他似乎听到师尊唤了他一声“葭儿”。
没过多久,夕照从御医那里得知了长河已经清醒的的讯息,百忙之中赶来大牢看望他,入口处毫不意外地遇到了同样闻讯而来的弱水。她那双眸子依旧黑黝黝的,只是失去了以往的光芒,仿佛蒙尘的明珠,一眼望去不由心中一悸。
四周灯影幢幢,一片寂静,呼出的气都在空中化为了一团的白气,夕照跺了跺脚,地上埋着不少枯枝败叶,发出一声声闷响。一旁的杜如晦见状,十分贴心地将手中的白虎皮大氅抖了几下,披到他肩上。
“如晦,你要是也冷的话,可以先回去。”夕照一手揪着大氅,另一手摆了摆,“天寒地冻的,不用陪我在这里等弱水。”
杜如晦面色一怔,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望向他:“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目光闪烁了几下,夕照避开他直白的视线,扭过头:“我昨天梦到三哥了,他——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明明也没有过多久,但是杜如晦发觉自己已经能够平静地与他人提起重弦的死了。他声音极轻,眸底中有种夜风般的缥缈无常:“真奇怪,梦里多少人来来去去,却唯独不见他入我的梦……”
“我已经出来了,你们不用再等了。”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子淡然若水的声音。
眼见她出来,面色沉静,犹如古井中的千年冰水,夕照心里一凛:“怎么样?”
弱水眼也未抬,只是淡淡道:“既然认罪了,那就按例查办吧。我父王死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不管是不是他杀的,他都有罪。”
心下一惊,料想她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夕照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字字铿锵:“可是,你明知道那天谢玄与大哥的话有异,最该付出代价的人有可能不是五哥。”
“不是五哥?”像是被他一顿指责意味十足的冰雹砸了个激灵,弱水不气反笑,“那当时你在哪?杜如晦守在外面,而你在自己房间里,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当然有,昆玉……夕照的薄唇嚅动了几下,一个魂牵梦萦的名字在嘴边绕着口舌转了几圈,硬是没能说出口,只能压下自己内心的火气:“我为什么要破坏这场亲事?”
“你没理由?七哥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想过破坏这场亲事?”弱水咄咄逼人地凝视他。
“我……”
“对,不是五哥,也不是你。难道非要将罪名按在谢玄身上,你才觉得是真相吗?哪怕三哥的头被昆玉送上门来,只要没有亲眼所见,你也是不肯相信,对吗?”像是自暴自弃一般,弱水出口毫不顾忌,“你又何尝不是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强撑了许多天的镇定终于土崩瓦解,弱水颤着双手捂着自己被寒风吹得生冷的两颊,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外冷到了内:“七哥,我累了,也不在乎了,反正再如何父王也不会回来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