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常的不咸不淡,便不多说,出了门外。
小院拱门边,两个部曲已是跪了下来,千不退万不让,挡在少年郎君前头。那小郎君满脸怒色,对两个武夫却也无可奈何。
宁衍宗见了,心道这两个部曲确是可用之人,回头打赏。
大哥!宁衍争正气急,见长兄走出,忙出声喊道,怎么不许我看怀仁?
怀仁,怀仁。宁衍宗心中暗自不悦。这喻怀仁恁大魅力,不过见了两三面便让小争偏了心去。这喻二什么身份,小争怎能与他混在一起。有心隔绝二人,小争倒是怨起他这做长兄的来了。
喻二病重昏迷,你身子又虚,若是把那邪气过到你这里,岂不是糟糕。
宁衍争轻咬朱唇,蹙眉道:我听闻怀仁已经醒了,现在小弟总该能看他了吧?
见弟弟如此迫不及待,宁衍宗越发不喜。面上却和颜悦色,道:那是自然。只一桩,进去说上两句,便莫要打扰了。喻二初醒,你若待久了,他也不好休息。
这话说得在理,字句都为这病人着想,宁衍争便乖巧点头依了。
进得屋来,宁衍争明眸里已蒙上一层水雾。他生得俊秀,只是带了几分恹气,这般泪目,更看得兄长心疼。
喻怀仁定定望着来人,只觉一分亲切从心底生了出来,不由得仔细打量,见这人面貌清秀可人,衣服乍看素雅简单,质地却极好,便是普通素白布,也套绣着暗纹,甚是讲究。饰物不多,除腰间貔貅玉佩外,只有颈间一根红绳,想来也是系了什么贴身暖玉。他脚步虚浮、气息浅而乱,想是病弱已久;那玉貔貅,怕也是图个镇邪去病之意。
怀仁快躺下。你、你可好了?
回二郎君的话,小底没有大碍。既是仆从,姑且按着仆从身份讲话,喻怀仁回过神来,勉力行了个礼,淡淡道。
宁衍争忙伸手去扶,睁大眼睛问:你、你果然是怪我了么?
二郎君何出此言?喻怀仁皱眉问道。
这我你宁衍争大急,竟猛的咳嗽起来,倒比昏睡三天的那位更像病人。
宁衍宗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喻怀仁已伸手轻拍病人的背,轻声道:即便原先怪二郎君,二郎君把小底救起来,小底也已经没有什么可怨的了。
宁衍争听了这话,满脸狐疑,盯了半晌,忽然了悟,转头道:大哥,小弟想与怀仁说两句体己话,大哥事忙,可自去了。
这便是要赶人了。
本以为宁衍宗必不肯,谁知他点头道:那大哥便去了。
宁衍争从门缝里瞧着兄长远远出了院子,才急急回身,道:你为我涉险受伤,我是怎么感谢都不为过的。这几日大哥不让我来,真担心死我了。你可还需要什么东西复原?只管说来,我定会尽力帮你寻找。
喻怀仁沉吟片刻。
若把失忆之事和盘托出,或许这斯文小哥会替与详做解答。只是于喻怀仁看来,此人与陌生人无异;若底细被摸透,他心中不免不安。转念一想,如今自己身无长物又一无所知,不妨放手一试。何况他心中,对这小哥,确有亲近之感,想来是原先残存的念头,应不会错。
他说道:我无大碍,只是往日情形已不记得了。
宁衍争听了,眼睛睁圆,过一会儿神色黯淡,手已是轻颤,嘴张了张,似有千万言语要说,末了幽幽道一句:都是我害了你
毋须自责。还请把前事告知与我。
宁衍争呆了一呆,皱眉道:我本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你原先便担心遇到这般情形,先做了些安排,叫我除此之外,不可多做多说,以免坏事。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素白底红线封口锦囊,递了过去,你叫我把这给你。
喻怀仁接过,将锦囊仔细打量一番,却不打开,只收起来,道:多谢。
宁衍争摆手:怀仁若再言谢,那真是羞煞我了。今后也不要敬辞相称了。以你原来身份,我还应敬你一声喻兄。如今你虽然不得已委身这里,我却不曾把你看低了。我们之间,不需那么生分,你叫我衍争便是。
喻怀仁正要回应,耳朵里忽然响了一个声音:你若敢直呼他的名,我今晚便找你侍寝。
原来是宁衍宗传音入密这人虽是离开了院子,却不曾走远,正听着弟弟的墙角。
承蒙郎君看得起,今后便称宁兄罢。
不违背宁大,也顺了宁二的意。
只听耳中又有宁大的笑语:小喻儿也有这么机灵的时候,我以前真小看你了。
喻怀仁面沉如水,心中只想,若这宁衍宗果真是他主人,想必自己以往的日子定是不怎么好过。
宁衍宗回到书房,已有一个青年文士等着。此人头裹逍遥巾,腰佩羊脂玉,手上诗画扇,足下绣银履;全不似江湖侠客,看正是士林才子。
哦?纪军师来了?不知有何事教我?
阁主真是说笑,那文士摇头道,区区一个账房先生,当不得这么大一顶帽子。
纪兄可别这么说,若没有纪兄,我也当不成这甩手掌柜。先生神情如此凝重,想必是有要事相商了。
原来这文士姓纪名六韬,原字破虏,本也是堂堂贡生,只因省试之前,互保的同窗被查了个贿赂考官、考场舞弊,以连坐除去功名,一生不得再考。灰心之余,弃字不用;后因缘际会结识宁衍宗,在这苍梧阁里统管阁内营生。
阁主,纪六韬施了一礼,我听闻喻家二郎今日已经转醒?
宁衍宗心思灵动,已知纪六韬来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