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着双目,燕宸对傅云亭的说教很是不满----这分明是在拿天下百姓的性命来逼迫他!
叫了燕宸几声,他都不应。傅云亭自知是碰了钉子,也不再劝说下去。他把药放在燕宸面前,“既然燕郎君听不进去在下的话,在下就不说了。”
这药是陛下特地吩咐白医监亲自熬制的,你喝了吧。
看都没看那碗药一眼,燕宸只是问到:“王艺铮他们呢?”
“……陛下已经下了命令,不杀他们,只把他们流放岭南。”
得知这个消息,燕宸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背过身子,不再搭理傅云亭。见他如此,傅云亭叹了口气,说那我便走了,明日再来看你,你且记得保重身体。
然而傅云亭没想到,他本是得了皇上的旨意,前去劝说燕宸归顺,却是人没劝成,还差点让燕宸丧了命----从那日起,燕宸的身子更差,好几次都咳出血来。梁玄靓知道了责问他和白徐,白徐说自己这药确实是对的,他说每次他都是亲手把药送到燕宸面前。梁玄靓听了,更是气愤,说你们两个没脑筋的,就不能亲眼看着他把那药喝下?!!傅云亭这时才醒悟过来,查了一番,那燕宸竟然真的是每次都没有喝药,而是把药偷偷倒到了墙角。
“他这是要自尽吗!!”梁玄靓气得在殿内大吼,“他愿意死就死吧,一会儿就赐他一杯毒酒,朕让他死得痛快!”
“陛下不可意气用事啊!”赶紧阻拦皇帝,说如今局势,燕宸必须活着。
“不听朕的话,留着他干嘛!”
真是不知好歹!
“禁牢中寒冷阴湿,又是死气太重,实在是不适合养病。”白徐说,“不如放燕宸出来,也好看管着他。”
“放他出来?朕看他是想一辈子在禁牢里呆着!”
没用的东西,给朕滚!
“陛下……”傅云亭还欲进言,白徐却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臣告退。”
退出来,傅云亭和白徐一起走在宫道上。两人皆是愁眉不展,搞不懂接下来该如何?
这药还送不送?
“当然送。”傅云亭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怕燕宸不吃药,大不了给他硬灌下去。”
我怕的是他执意不改,我大凉就真少了一位难得的将才。
此时禁牢内燕宸还在牢房里和送饭的千机军对峙。那几个人说陛下说了,必须亲眼看着他把这些食物吃完。他便冷笑道:“我又不是大凉臣民,他凭什么来命令我?”
如此僵持了许久,燕宸还是不肯吃饭。那几个人就把他按在地上,硬是给他灌进去一碗粥。燕宸被呛得直咳嗽,胃中更是一阵倒腾,连咳带呕,竟是吐出来一口血。那几个侍卫看情形不对,赶紧去禀报了陛下。
燕宸闭着眼,他已经累的不行,只觉得周围的嘈杂声扰的他头疼欲裂。他仿佛听到有人叫的他的名字。
“把药喝了。”
唇边有苦涩的液体流入,燕宸紧紧咬着牙关----药
喝了药,治好了身上的病,能治好心上的病吗?
他忍不住挣扎,那药都顺着嘴角流下来,一滴未进入口中。
如此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白徐急得直冒汗,心里不住喊着:祖宗诶,你快喝下去啊,你要是嗝屁了,我可就遭殃了!
梁玄靓见这么多人都未能成事,怒声骂了一句“废物”。
“朕来!”
不一会儿,燕宸感到有个人扶起自己,让他靠在怀中。冰凉的布料冻得他打了个哆嗦,那人似乎是有察觉,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又是苦涩的液体,燕宸不禁皱起眉来,他依旧抗拒,却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响起。
“若是不想你那些前朝重臣死,就给朕乖乖把药喝了!”
前朝重臣?
……对啊,我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愧对燕氏的列祖列宗,我不能让他们死……
可是……可是……
见他还是不松口,梁玄靓有些急。燕宸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眼角流下,如一滴眼泪,落在梁玄靓的胸口,浸湿了他的衣裳。
那么一瞬间,他看着眼前虚弱悲痛之人,竟是有些不忍。
“君然。”他附在他的耳边,声音柔和下来,如哄孩子一般说到:“乖,把药喝了。”
这盛世繁华还未实现,四海九州还未归一,你不是一直想成就一番事业,保百姓平安吗?若是你现在放弃,便是负了天下人。
我负了天下人?
我……我……
“君然。”梁玄靓看他神色稍有松动,便接着说到:“朕还有好多话未跟你说,你伤了朕的眼睛,总得给朕个交代吧?”
你不是还要和朕喝酒赏月吗?
你不是还要和朕论政评辞吗?
你不是还要和朕一争天下吗?
燕宸,燕君然……
你怎么能负朕……
你怎么能丢下朕……
我……我……
梁玄靓手上使着力气,却又怕弄疼了燕宸便一声一声叫着他的名字,直到他看到燕宸喉咙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