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越走越近,我心中痛惜愈深,当他走到水榭之中,欲向我行礼的时候,我急忙拦住了他,他一抬头,阳光下,几缕白发赫然现于鬓边。
“先生……”我再也忍耐不住,低低叫了出来,一只手已不自觉地抚上了他的鬓边。
先生愣了一下,本能要躲,却被我拉住了手,没躲开。
这时,我的手已经从鬓边,滑到了他的眼眶下面,又顺着脸颊,抚上了他的唇,心中一阵酸楚,脱口问道,“先生,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怎么……”
先生看着我,淡淡一笑道,“谢谢陛下关心,臣没事,不过因为天热,最近晚上睡得不太好。”
我收回了手,蹙眉问道,“是吗?只是因为这个?先生瘦了很多呢!”
先生仍然只是温文一笑道,“天热,胃口不太好,不妨事。”
我半信半疑看了他好一会儿,他微微垂首,任我打量,最后,我低叹一声道,“先生辛苦了,我一点忙也帮不上,真是……”说着,猛然想起一事,连忙从颈下掏出随身配带的墨玉珠,摘下,递给先生,道,“先生,这枚玉珠据说产自南海,有宁神静心之效,或者能让你晚上睡得好些。”
先生一怔,随即跪下谢恩。
我扶起他,亲手将玉珠挂在了他的颈上,然后,抬头,对他微微一笑。
先生的右手,不自觉抚上玉珠,望着我,眸光流转,半晌,也是一笑,神色温煦和暖。
看到先生笑容那一刻,我终于想到了应对之法。小纪的事要解决,但不能因此让先生太过为难。如果放到朝堂上,或让有司处理,事情就再无转圜余地,不如直接交给先生,让他拿捏分寸为好。先生是君子,断容不得晋荣如此胡作非为,自会找到两全之法。
想到这儿,我吞吞吐吐道,“先生,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先生肃容道,“陛下请讲……”
我犹豫了一下,才把小纪和晋荣之间的恩怨瓜葛,以及晋荣所作所为讲了一遍,只是晋荣的恶行说得极其简略,只说他找了大苑旧人不少麻烦——有些东西,还是让先生自己查到好些。最后,我总结道,“晋大人对抚安伯有些成见,这也是难免的,不过,如果因此影响到他对大苑诸人的态度,就不太合适了。”
才说到一半,先生已是眉峰微蹙,等我说完,他当即俯身跪下,正色道,“陛下,晋荣与抚安伯不睦,臣安置大苑诸人之时竟未顾及这点,是臣的失误……陛下放心,这件事,臣必会妥善处理。”
我连忙扶起他,道,“先生做事,我自然放心。
事情丢给了先生,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忙,又和他闲聊了一会儿,虽然不舍,仍是不得不让他走了。
临别之时,先生行过礼,却未曾抬步。迟疑片刻,然后,望向我,轻声道,“陛下,谢谢……臣……臣……”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先生已低下了头,我只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
这一刻,先生的表情未变,可我总觉得他脸上、身上似乎都透着疲惫黯然。我心中又是一酸,虽然先生话没说完,可我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晋荣做出了这种事,我却没有依法惩处,先生自然知道这是为了他,他那声谢谢就是为了我对他的顾念。可是,先生是正人君子,这样的事,亲情法理总难两全,又怎能不让他愧疚神伤。这愧疚既是对大苑诸人,也是对我,在他看来,这次因他让我为难了;或者,还是对他自己,因为他不得不再次违背他的良心……
念及此处,我也不由暗叹了一声,心中柔肠百转,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却都只为了眼前这人。可是,我也知道,总有些事情,是自己躲不过,别人也帮不了的,我能做的,只余安慰而已。
“先生别想太多,思虑太甚,最伤身体……先生事务繁忙,更要注意身体……先生……”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心中不禁升起一种无力感,这样的安慰,又有什么用呢?看着先生鬓边微现的银丝,我终于没忍住,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先生,你,放心……”
先生本来一直在微笑着,点着头,听到我最后一句,却抬起了眼,静静望了我半晌,最后,展颜一笑。
于是,我心里终于一轻。
先生离开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思潮澎湃。我想我明白先生因何憔悴,就如我一直明白他的矛盾挣扎,顾虑担忧。先生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无论如何,不管是作为主君,还是作为弟子,我总不会负他……不过,有一点,先生,你可能不知道。那枚玉珠,并不是宫中的宝物,而是,我母亲唯一的遗物,从母亲死后,伴我至今……
先生的办事效率就是高,次日朝中就传来消息,说京畿守备使晋荣因为旧伤复发,请求回家养病,卢丞相已经同意,守备府事务暂由副使苏凯掌理。
这样很好,让晋荣自己请辞,给足了晋家面子。先叫晋荣在家思过,让他记住这个教训,过一阵再给他安排个别的职务,也算顾及了姻戚之情。当然,经过这件事,应该也没人再找大苑旧人的麻烦了……先生考虑的就是周详啊。
事情完满解决,我乐颠颠跑到霞云宫表功。小纪自然千恩万谢,我自然谦辞不受,最后自然聊一聊,拖一拖就晚了。于是,顺理成章,我就留下来了。呵呵……偶尔换换胃口也是不错的,只是有些对不起小棠,不过,反正人我早吃过了,再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