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胤禛的吩咐,谁也不敢随便进去,容嬷嬷看见珠兰出来时表情还算平静,想着估计是五阿哥又闹了什么事儿,皇后娘娘这会儿正烦恼着。更何况皇上刚说这几天就要下旨让明珠格格搬到乾三所去,指不定那还珠格格回来还要怎么闹呢。不行,永寿宫不能有任何闪失,想着上次五阿哥等人“夜探坤宁宫”的事儿,容嬷嬷顿时精神一振,把各个口子的总管都叫来敲打了一番,嘱咐若是一旦出现还珠格格或五阿哥来闹事儿,必须有人第一时间去通知皇上。然后她还不放心,亲自去查看各个偏门的守卫和安排。
胤禛不知道容嬷嬷的心思,只是此时他也没有心情去考虑其它事情。刚才珠兰的话让他太过震惊,原来,弘晖一直都在,竟然还是喀达喇库。胤禛不止见过喀达喇库一次,玉媱当年与萨伊的书信中也有很多关于喀达喇库的事儿。
“书信……”胤禛猛然站起来,快速走到内室,在最里面的箱子中将一个盒子抱了出来,掀开盒盖,里面按照年份整齐的摆放着许多信,这是珠兰不愿拿走的东西,是属于萨伊的记忆。胤禛当初为了了解萨伊的情况,把这些信全都看了一遍,没想到,此时,这些信竟成了胤禛了解弘晖重生为喀达喇库之后,成长经历的重要途径。弘历无意间讨好萨伊的行为,倒是给了胤禛一个重新认识喀达喇库的机会。
胤禛在桌边坐了下来,看了看年份,从其中拿出一封,这是朝廷第一次征讨金川的时候,也是喀达喇库第一次作为主将领兵。玉媱欣慰于喀达喇库的成长,迫不及待写信给妹妹讲述喀达喇库的英勇善战。胤禛的手有些颤抖,看着玉媱信中流露出的欣喜、骄傲、担心、忐忑,心情复杂。
胤禛见过喀达喇库的次数不多,在他的印象里,继承了乌喇那拉家相貌的喀达喇库无疑是个英俊的年轻人,虽是武将,却并不粗鲁,谈吐得体,进退有礼。有着赫赫战功,却不张扬,直到现在,也保持在健锐营与士兵同吃同住,在军中极有威望。能被胤禩重点提防、一心笼络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再想想珠兰刚刚告诉他的,喀达喇库为了他要拆掉“八爷党”的种种打算,胤禛莫名觉得有些自豪,心中有股暖流慢慢涌起,这,是他的弘晖啊!
看着一封封信,胤禛仿佛亲眼见证着喀达喇库的成长,让他的思绪又回到几十年前。他的子嗣不丰,作为父亲,对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都是疼爱的。只是弘晖有些不同,弘晖是他的嫡长子。
一方面是因为当年大清入主中原之后,逐渐开始接受了汉人嫡子为重的观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汉人证明,他们满人并非不懂宗法礼教的蛮夷,八旗各家也是越来越看重嫡子,他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弘晖出生时他只是一个光头阿哥,兄弟们也是和和气气,至少表面上绝对是兄友弟恭,相亲相爱。那时的四阿哥,也只是立志成为一位贤王,辅助二哥,维护大清的万里江山,没有太多的算计和繁杂的朝堂纠纷,他有更多的时间单纯享受作为父亲的喜悦。
他不曾忘记第一次听见弘晖叫“阿玛”时的欣喜;不曾忘记手把手教弘晖写出第一个字时的成就感;更不曾忘记第一次送弘晖去尚书房时的忐忑,担心他不能适应师傅们的严苛,下朝后等馇鬃越铀回家,因此也被二哥嘲笑了很长一段时间。
弘昐早殇,弘昀自小体弱多病,李氏只知道一味的溺爱和过度保护,见到生人也是一副怯怯的样子,直到去世,都没有给府里的人留下多深刻的记忆。弘昀见到他,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而弘晖则是会不顾他的脸色,抱着他的腿三两下爬上来,坐在他身上,让自己给他讲故事。虽然,表面上他总会斥责弘晖没规矩,可心里却无比渴望这样的互动,这总会让他忘记自己的身份,他不是四阿哥,不是四贝勒,而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
记得当年自己亲自教他们念书,两个孩子贪玩儿,没有完成布置给他们的功课,同样是责骂,弘昀只知道哭,而弘晖则是红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下来弘昀就大病一场,太医说是因为受了惊吓,李氏又在他面前一番哭诉。不是他不心疼儿子,而是皇室不需要抗不动风雨经不起挫折的花朵。也是因此,他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活泼乱跳,性格开朗的弘晖身上。可是,却没有想到,弘晖八岁那年,还是去了。
以后,再也没有哪个孩子能让他像对弘晖那样,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再也没有当初的那份心情,更没有当年的精力和时间,因为夺嫡的大幕已经开启,身陷其中的他,心里只有江山社稷,再也容不下其它,等他登基为帝,就更没有这样的机会和精力了。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与无奈,正是因为如此,弘晖才会在他的生命中显得如此不同。
弘晖代表着他的过去,让他在夜深人静时,时不时会回忆起那个简单到一心只想做贤王的四阿哥;
弘晖的身上,寄托着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父子天伦、和美温暖的家庭生活;
弘晖的聪明与调皮时常会让他头痛,可也让他感到自己是实实在在的生活着,而不是人前那个永远在演戏,戴着面具的皇子。
那是他的弘晖,看他被二哥捉弄时笑得狡黠的弘晖,受到皇阿玛表扬时小小得意的弘晖,被病魔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