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男人在身后关了门之后,也并没有如江晚临料想的一样立刻道明来意,他甚至没有看江晚临,而是自顾,走到了那房间的桌子前,从那半开的抽屉里,迅速抽出那副未完成的远山。
霎时间江晚临的身体动了动——想要去阻止男人的举动;可是他最终还是制止了自己这个冲动,一动不动坐在床上。
男人静静看着手中的画幅,一切表情都淹没在房间的阴影里,看不清晰。一晌,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依旧没有说什么,颀长的身体静静倚在桌边,从身后窗子透进来的淡淡月光,为他勾出一个完美的剪影。
诡异的沉默如同什么生物的长长触角一般,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不安地蔓延。那一动不动逆光的面庞,却莫名让江晚临知道正注视着自己。江晚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那个人……——
那个人却忽然开口,静静的声音,打碎了他那一瞬的妄念:
“在外逍遥了一个暑假,终于舍得回家了?”黑夜潜涌之下,逆光看不清表情的男人,声音如深海寒冰。
那个人,虽然好涵养,一定会因此发怒的——江晚临知道。现在,果然,还是为着这件事情来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知为什么,江晚临心中却很快的闪过一丝别样的感情,面对男人毫无感情的问话,他选择了沉默。
“嗯?回答我——你这个暑假干什么去了?居然张溥也学会被哄着一起骗我了,真是了不得!”江晚临明显抵抗的沉默显然引起了男人的不满。一直不露感情,至此,声音中才显出一点破绽。
“……”江晚临依旧继续选择缄口不言。
“还是说,这次如果不是我打电话让你回来,你准备这辈子都不踏入这个家?”
墨色的眸子颤了颤,手指慢慢蜷起,抓住了那盖着画册的被子一角。许久,床上之人终于缓缓开口了:
“……回不回来,对你而言,有什么区别吗?”
男人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黑暗中,没有人看见。再次开口,已是同样冷漠得令人战栗:
“你回不回来,于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你还是一个哥哥,有一个刚刚要上高中的弟弟,你还是这个家的成员,就会影响到他……”
“呵,家?!——父亲大人,您还以为我们这算一个家?”江晚临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诮的笑:
“那么请问父亲大人,您是以怎样的关系定义江流月——您的儿子?或者说——您的情人?”
话音刚落,江晚临只感觉一个黑影瞬间从窗户冲到了他面前!来不及反抗,脖子就已经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住!那铁一般的钳制,江晚临不仅无法挣脱,甚至连动都无法动一下!
“我、警、告、你——”一字一顿,男人努力压制的低沉声音中释放出极度危险的讯息:“——不要把这些话带到你弟弟面前!”
那双逼至近前的黑色眸子,闪烁着好久未见的狂怒。看着那双瞬间失去理智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居然就让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的江晚临微微笑了起来,黑色的眸子毫无畏惧,直视着面前之人,一字一句道:
“怎么?这样大声。您就不怕吵醒了隔壁的江流月吗?”
嵌住的力道瞬间再次加重了一些!江晚临的脸上开始出现一些不自然的红晕。
“我警告你,你要怎么样无所谓!——但是,不要把你从外面学来的一些肮脏的东西带到他身上!即使在一个学校,离、他、远、点——!”
男人的话音落,自此迎来的是从未有过的、长久的沉默。黑暗的眸子紧紧压着那另一双,小小的空间,虽然开着窗,依旧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压抑!
“呵——”
良久之后,寂静之中,一个莫名意味的单音。那两排刷子一样细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垂了下来,盖住了幽黑的眼睛,好像自此闭上了什么东西。床上的少年仿佛就此安静的沉睡,垂着头,低声道:
“您放心吧,我——不会碰他分毫的。父亲。”
“希望你总是记得今天的话!”冷哼一声,松开手上的力道,男人连一个多余的字都再没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门在那里“咔!”地关上。额发滑下来遮住了床上之人的眼睛。半晌之后,他忽然就掀开被子,扯出那个一直藏于下面的画本,将最新一页、那原本就要完工的画幅——撕成了粉碎!
☆、u--(1)
2.u--
我——就要死了……
黑暗无光的空间,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意识在海绵一样充满四周的东西间漂浮,完全无法聚拢。
「滴答——滴答——」
失去时间,失去空间,失去味觉嗅觉触觉,唯有那宛若水滴不断落下来的单调滴答声,在耳中无限的放大。
我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留恋……这个本不该诞生的生命,这个早该枯萎的世界……
我受够了。
那就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这一次……请让我死吧……
这个时间,居然听到了第二个声音。冰冷的,比第一个声音好不到哪里去,好像藏在这黑暗之下,毫无感情的窥视着这里。那声音让人熟悉,又让人一阵战栗,直直疼到最心底里去。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那个声音说,“——不要后悔。”
张了张嘴,一瞬间好像想要说什么,下一秒,却觉得自己什么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