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别管我,就算小日本把我抓去煮了吃了,我眉毛都不动一下!”
沈飘萍见越劝老太太的态度就越强硬,回头冲沈疏竹叹了一口气,也没了主意。
屋里的主人和下人都忙的一团乱,没有人注意到客人的到来,莫青荷听着这一场辩论,让其余人等在门口,自己则悄无声息的穿过客厅,径直走到沈老太太跟前,将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行了一个礼,尽量用最温和的声音说话:“夫人,我们是胡老板的朋友,负责护送你们离开杭州,您要是准备好了,咱们可以尽快启程。”
这是司机嘱咐他的暗语,自从淞沪会战开始,沈家与当地的中共组织有过几次接触,只要提起胡老板的名号,他们就知道是自己人。
然而莫青荷明白问题不在于此,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一家老小就对这些人的不请自来表示出相当的不满,一名扫地的佣人扔了扫帚,上前想把他们驱逐出去,两拨人正僵持,沈飘萍审视着莫青荷,忽然啊的叫了出来。
她的惊愕唤起了大家的记忆,沈疏竹迷惑了片刻,犹豫着说:“你是去年跟老三来的那位莫先生……”
这一下子,不仅老太太记起了他,就连满屋的佣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莫青荷只觉得一道道目光像利箭似的冲他刺过来,他硬着头皮保持微笑,从皮箱里取出一只档案袋,从夹层中拿出一份国民政府的委托书和一封延安政府开具的介绍信。
两封信经过隐形墨水的加密处理,表面看起来就是两张白纸,他当着沈太太的面拆了信封,取出显色药水,用小刷子蘸着药水慢慢涂抹,然后把信用双手朝沈太太递过去,不卑不亢的说:“我知道您对我有偏见,但我还是希望您能配合工作。”
老实说,从去年在沈家发生的一系列龃龉,他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沈太太的反应,与他预料的一模一样,老太太见他摆弄瓶瓶罐罐时还勉强耐着性子,等接过信,看也不看一眼,甩手就抛了出去,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莫青荷:“快,快把他弄出去!这个老三太不像话,这时候还把一些乌七八糟的人弄回来气我!”
莫青荷并不生气,与他一道从延安来的青年们却不乐意了,他们是贫苦出身,对于资本主义官僚家庭本身就有成见。原野抬手要往后腰摸手枪,莫青荷把他往后一拦,轻轻摇了摇头。
“沈太太,您说得对,我就是个唱戏的,沈师长跟我在一起就是图个乐,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早已经分开了,这次来杭州是执行我的任务,跟他并没有关系。”
他心里觉得好笑,这名傲慢又强势的老太太,跟沈培楠的性子堪称一模一样,他太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了,想说服这两个人,任何个人主义和感情用事的说辞都是无效的。
他把两封介绍信捡起来,恭恭敬敬的递给老人,慢声细语的说话:“您必须离开这里。根据我手里的情报,最多明天,从前线撤回的部队就要进驻杭州,通过钱塘江大桥往南迁移,师座的队伍也在里面。”
沈太太不屑的哼了一声,却没有打断莫青荷的话,他接着说道:“部队撤退,抢的就是时间,您了解师座,他要是知道您不肯走,说什么也要回来劝您,这么一耽误,上万人的性命,说不准都葬送在您手里了。”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却连一丝沈培楠的动向都没有打听到,一切都是凭战报来推断罢了,于是边说边格外留意自己的话有没有被识破。
这一番话说完,老太太的表情明显有了动摇的迹象,莫青荷走到她跟前,将老人的双手握了一握,轻轻道:“这个时候,您得听我的话,这不是您一个人的利益,更牵扯到成千上万人的安危。”
老人的手凉而松弛,戴着一枚镶满碎钻的宝石戒指,硬邦邦的硌着他的手心,莫青荷发觉唐突了对方,赶忙放开了手,然而就是这片刻的接触,他的紧张情绪反而消失了,他在心里说,战争恢复了许多人的本来面目,即便是沈太太,在生死面前,也就是一名年迈的老妇人。
沈太太回头看看沈飘萍,又看看莫青荷,嘴唇抿成一条线,不说话了。
沈飘萍面露出喜悦之色,朝莫青荷挤了挤眼睛,等老太太低头专注读信,她踱到莫青荷身旁,附耳低语:“你真是共产党?”
莫青荷诧异道:“你哥没告诉你吗?”
沈飘萍摇了摇头,莫青荷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了。”
正当一家人都为老太太的态度转变而释然时,两扇大门被同时推开,沈立松面露焦虑之色,大步走了进来,大声道:“妈这回可顺心了,咱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曼妮带着船票和租界的通行文件,跟着她娘家人跑了!”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端着茶杯猛灌几口,又把杯子往桌面用力一磕,骂道:“我早看出那个臭娘们靠不住,她就是在借机报复我!”
这却是一桩旧案,沈立松与曼妮的结合,无论是双方的家庭背景,或是学历相貌都无可挑剔,本是沈太太的得意之作,不想还没有给沈家添人口,反倒最先落得惨淡收场。
他的话音刚落,沈老太太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抄起那根乌木拐杖,一边骂一边作势要打,沈飘萍劝不住,急出了一脑门汗。莫青荷被满屋的人声吵得脑子里乱哄哄的,忍无可忍之下,猛然站起来,一字一句的说:“我去想办法,请你们相信我,就算拼了命,我也要把你们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