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电话。舅妈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喜,响亮地在晏棽耳边炸开:“然然,你真是大了有本事了!这么快就把钱都还上了!”
“什么?!”晏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着手机愣在了出站口。
四十七
舅妈太过激动,没听出晏棽语气不对。她兴奋地向晏棽把具体情况说了一遍又一遍,言语喜不自禁,轻松得似乎挣脱了暗无天日的牢笼。
晏棽耐心听完,不忍向舅妈说出实情,附和她感叹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晏棽当然没有那样大本事,在这么短时间内凑齐十几万还清债务。按照舅妈的说法,帮他还债的人其实很好猜。
陈拓。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晏棽收起手机,离开出站口往无色走。
他没想过要向陈拓借钱。说不清为什么,每当这个念头划过脑海,他总是下意识地在第一时间否定掉。
他可以向天哥开口,可以按捺自尊向盛林求助,但陈拓,不可以。
只是现实又一次跟他开了个玩笑。偏偏是他最抗拒的人,于不动声色中,帮他解了燃眉之急。
当晚收工后晏棽回休息室歇息。躺下不久,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准时响起。晏棽等了一会儿滑开屏幕,陈拓的短息跳入眼帘。
这几天陈拓在国外出差,晚间定会在这个点跟晏棽发短信随意聊两句。每次持续时间都不长,晏棽困意上来陈拓也刚好道晚安。内容也平平无奇,不过是些白天遇到的趣事。晏棽只当陈拓忙里偷闲,跟自己说些闲话放松身心,也乐得充当大哥的贴心小弟。
但今夜,晏棽忽然不知道该如何与陈拓聊下去——十几万对陈拓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无论如何,晏棽不认为陈拓有理由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有些事情,也许已在不知不觉中变质。又或者,事情本身没有改变,而是晏棽的心态,已经做不到再如往常一样平和从容。
对于某些长久以来隐匿在暗处的疑虑,他已无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
晏棽迟迟没有回信息。陈拓表现得极为耐心,他没有再发信息试图追问原因,只在十几分钟后又发了一句“晚安”过来。
手机安静了。晏棽合上眼侧身而卧。许久,他翻过身拿出塞在枕头下的手机,又一次拨下盛林的号码。冰冷的关机提示音再次响起。晏棽把手机放回去,面孔埋进枕头里。
盛林在市中心医院的特级病房已经呆了一个星期。他自觉身体康健,精神焕发,完全可以在几天前便打包出院。但他这次突然发病吓坏了旁人,父母亲友严禁他出院不说,还雇了数位护工,一天二十四小时轮班不错眼地监视他。
父母亲又听信了孟慎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为确保他能安心养病,更将他的手机、平板、笔记本等一应电子用品全部没收。他被困在病房里,除了翻翻汽车杂志看看电视节目,竟连一点其他的娱乐也享受不到,更不消说与外界联系了。
盛林心里着急,每回孟慎来看他,他都要大肆发作。这位从小到大几乎对他事事顺从的发小,偏偏这回吃了秤砣般死不松口。盛林闹得很了,他还要横眉立目放话威胁:“你省省吧,这一次我绝不会再任由你胡闹。你要还不安分,我就把你那点心思全都告诉林叔和盛姨!”
盛林不服气,与他互呛,“你去说啊!我做事向来堂堂正正,从来没什么事瞒着自己父母。还怕你使坏告密?”
孟慎冷笑,“好,那我现在就去说,你这次突然发病都是因为那个晏棽!你…你还说过,你对晏棽…”
“孟慎!”盛林面色苍白,不认识般瞪着自己交往十数年的好友,“你是想跟我彻底断交了对吗?”
孟慎将头撇在一边,急剧喘息,“你是我最心…最好的,朋友。我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你。”撂下这句话,孟慎头也不回地走了,从那以后没再来看盛林。
孟慎虽不再露面,他的忠诚盟友徐鹏辉仍然天天来病房报道。加上无时不在的护工,还有每天都会定时前来探望的盛氏夫妇。没有这一众人的许可,盛林连病房都难踏出一步。
时间一天天过去,盛林越发焦躁不安。
这些天他独处时,将那日在华庭发生的事反复思量过无数回,很容易便勘破其中的破绽。联系其后晏棽跑来找他,陈拓却又紧随而至,明目张胆向自己炫耀示威。盛林确定,他着了陈拓的道。
以他对晏棽的了解,若当真交了男朋友,晏棽不会特意隐瞒。若说是其它的,类似包养的关系…
盛林甩甩头。
他当初之所以气愤到理智全失,便是先入为主将晏棽与陈拓的关系定位在了后一种。毕竟陈拓在商场还算行事稳妥,私人关系上,人人皆知他热情衷于豢养各类美人,却从没正经与谁发展过一段关系。便是讲得好听一点,也只能给他一个fēng_liú不羁的评价。
盛林回国之初,母亲更曾特意交待,要他私底下离陈拓那圈人远一些。
他被陈拓蒙蔽,思维亦被人引导迁入歧途。却忽略了以晏棽的为人,如何会容许自己做人枕边的宠物?
他放在心尖上的晏棽,是月光一样洁白无瑕的人。
外面又下起了雨。这已是一周内的第三场雨。这座城市的寒意层层累叠。过不了多久,雨丝就会凝成片片雪花。
用过午饭,还不到徐鹏辉来骚扰自己的时间,盛林半倚在床头假寐。护工怕影响他休息,退到外间客厅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