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锋有点本能的畏惧，可是手被哥哥牵着，却是一股热气，这一小片的热乎又让他安了心。

这个人是哥哥，是谁都会放手，他也会紧紧握着我的手的——

哥哥。

林少锋闭嘴了，很是听他哥哥的话，连带着也不敢看他奶奶。林奶奶则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孙子这般的语调、这样的语气，那一瞬，她都觉得那股冷意钻进了骨子里，有着说不出的冰冷。

但终归是活了半辈子的人，被惊住只是一瞬，林奶奶缓缓神，又开始对着林少锋诱哄：“少峰啊，你既然不想去美国，我们就不去了，好不好？”

林少锋刚想张口说好，手却一紧，被他哥哥狠狠的捏了一下，于是只好委屈着抿着嘴，不敢吭声了。

林奶奶见小孩不敢开口，林少予也是闭着嘴不说话，只是一双眸子无波无痕的看着她。

莫玉然投降了，她有些抱歉的说：“少予啊，确实只能你一个人去美国。”

林少锋听了，在想什么叫一个人去？然后反应过来——

他被丢掉了。

爸爸妈妈不要他，不仅不要他，还要抢走他的唯一。

父母在这一刻不是爱的化身，是动画片里最邪恶的反派，是童话故事里的后妈、老巫婆，是小说中邪恶的魔鬼，是抢走他唯一所拥有的人。

抢走他短暂人生中，唯一所得之爱，之善，之美。

——我好像没有奢求过什么，也没有得到过什么。

——短暂的人生中只有哥哥。

——我的世界等于哥哥。

——现在，连哥哥你们也要抢走么？

第五章似离别（9）

“哥哥……”

林少锋小声的喊道，软软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无措。

“不要害怕。”

林少予弯下身子，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手穿过小孩腋下把他抱了起来。

林少锋伸出胳膊圈着哥哥的脖子，胖乎乎的小脸贴着哥哥的肩窝，这样子好像便安心了很多。

“奶奶，我先回房间了。”

林少予面色如常，林奶奶愣是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回道：“唉，你，你先回去吧！”

等林少予走了，莫玉然才有些懊恼的垂下头，她怎么觉得自己刚才就跟逼得人家家破人亡的大坏人一样？

可想想，林少锋却也就是林少予最重要的家人了。

林少予抱着小孩回房间，坐在地上想把林少锋放到坐垫上，小孩却死死的抱着他不松手，林少予刚想张口，湿热的液体划过他的肩窝，浸透了肩膀那一小块的肌肤。

林少锋哭的无声，这般的哭泣却是最伤人，最是，伤心到了极致，委屈到了极致。

林少予也沉默，林少锋明明哭的无声，林少予却和听见似的，他小小的年龄，脸上却露出了和这个年龄完全不符的神色。

悲恸难耐，哀戚之极。

大概没人会在意俩小孩的感受吧？他们也觉得这是多大点的事啊？用得着这样么？暑假啊，寒假啊，想回来就回来喽！

用得着，这么伤心么！

林少锋年龄小，可心底也知事，但不像他哥哥那般早慧，甚至是有着比这个年龄的孩子还要多的天真。

他的天真很简单，有哥哥在就好了。

小孩的世界很大，像童话般色彩斑斓，鱼可以在天上飞，鸟可以在水里游，星星可以随手抓到，一朵蒲公英就能带着人们去远方。

但他的世界同时又很狭隘，因为这般童话的世界里没有王子公主，没有精灵仙女，有的，只是林少予一人。

世界很大，大的装下了很多童话。

世界又很小，小的只有哥哥一个人。

“哥哥……”

林少锋小声的喊，然后是抑制不住的大哭，哭的那么委屈，好像那颗最漂亮最香甜的糖果被弄丢掉般的委屈。

林少予不知道说什么，从始至终只是将手抚在弟弟的背上。

小孩的身子又软又嫩，还带着一股微微的奶香，林少予想起很久之前，这孩子还只是小小的一团，整天只知道哭了睡，睡了吃，醒了要哥哥抱。

可是好像也没多久，四五年而已，和这漫长的人生相比仿佛不值一提。

可仿佛又是很久，那一年的浅色流光中，穿着白色衬衫校服的小小少年抱着小小的一团，斑驳的阳光投下，少年笑的清浅。

这好像，就是一生了。

造梦的人最优秀者莫过于孩童，单纯而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期待，而掐断梦的人往往是名为父母的至亲。

可父母的爱是这个世上最不可理喻的爱了，不要回报，只有付出。

林少予懂得，却从未体会过。

什么才算是父母呢？

父母不应该是，在学校开家长会时，会出现的那个人吗？

父母不应该是，小孩玩闹到傍晚，出来揪着小孩耳朵拽回家吃饭的那个人吗？

父母不应该是，在那漫长而短暂的童年中，最不该缺席的那个人吗？

林少予把小孩放在自己身前，林少锋这回没有再抓着哥哥不放，乖乖的坐在那，哭声也停了，只是还在小声的抽噎。

小孩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丑的要命，林少予去浴室拽了毛巾湿了水，绞干，再出来。

“脸扬起来。”

林少予对着小孩说，林少锋啜泣着扬起了脸，林少予拿毛巾擦，动作看似粗鲁却很轻柔。

“哭什么？”

林少予轻轻地说。

“哥哥……要走了……”

林少锋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