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康和谢睿寒互有好感,可一个傲娇地不肯说出口,另外一个碍于年龄和身份而不敢表白,两个人就这么生生地错过了。俞少清后来查阅他们的私人日志,才发现这个秘密。
“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俞少清缓慢地回答,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戒指你准备好了吗?”秦康问。
俞少清点点头。秦康打算邀他做伴郎,所以戒指的事交给他去准备。他直接越权打开了物资仓库,提取了一小块黄金,熔成圆环的形状。他的金工技术不大好,不过心意到了就足够了。
他伸手进口袋,摸到了那枚冷冰冰的金属环。他掏出戒指递给秦康,可当他放手的时候,戒指穿过了秦康的手掌,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弹跳几下,骨碌碌地滚向墙角,然后停住了。
俞少清失声痛哭。
面前的秦康只不过是个全息影像而已。
大约一年半之前,他再也无法忍受孤寂的生活,所以拜托卫恒模拟星舰上每个人的外形,制作了一模一样的全息影像,投影在他身边。这些影像由卫恒操作,像他们的原型仍旧活着时那样,在星舰上活动,甚至会和俞少清交谈。而俞少清也假装他们是活人,与之互动。
卫恒相当有创造力,甚至像模像样地编出了剧本,比如将“秦康”和“谢睿寒”凑作一对。“谢睿寒”十八岁生日那天第一次喝了酒,借着醉意和胆气向“秦康”诉说了心意,两个人就这么在一块儿了。俞少清目睹这个场面,边笑边哭地给他们鼓掌。
如同一场高科技的家家酒,双方都明知是假的,却都自欺欺人地演下去。
不这么做的话,俞少清迟早有一天会精神崩溃。
但是即便这么做了,也只是将精神崩溃的时限向后拖延了一些日子罢了。
秦康的影像消失了,卫恒取代他出现在实验室中。
“少清你怎么了?”他不知所措地问,“我做得不对吗?”
俞少清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来,喑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仔细聆听,又有点儿像嘲讽的笑。
“都是假的。都他妈是假的!”他双肩颤抖,“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卫恒不安地注视着他。
“如果你不想看,我就不投影了。”
“走开。”俞少清命令。
“少清……”
“我叫你滚!”
卫恒从实验室中消失了。
这间整洁到神经质地步的白色房间中,再度只剩下俞少清一个人。
他独坐了许久,起身挥挥手,消除了周围悬浮的数据和图表。他弯腰拾起自己打造的那枚戒指,攥了一会儿,直到金属被他的体温焐热,他才将它放回口袋。
他走出实验室,乘管道电梯下到中层。穿过观星回廊的时候,他的影子倒映在玻璃上,仿佛他正一个人漂浮在群星的海洋之中。
他经过公共生活区,这里也是空无一人,只有勤恳的万用机器人在清洁地板。他经过的时候,圆滚滚的小机器人们纷纷为他让路。
孤零零的脚步声离开生活区,来到需要高级权限才能进入的后勤区。他越权打开物资仓库的门,进入存放金属的地方。
他在标着“贵金属”的货架前停下,摸出口袋里的戒指,将它放在架子上。很久以前,他就是从同样的位置取走了一小块黄金。
戒指旁边躺着一枚铁片,边缘打磨得极为锐利。当初他制作戒指时,顺手做了这枚铁片。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忍不住拿起戒指,在自己的手指上比了比。他是按照谢睿寒的尺寸打造戒指的,他自己戴不上。
也没有人能为他戴上。
他将戒指放回去,将铁片收进袖中,原路返回生活区。
路过公共礼堂时,他说:“卫恒,将所有人的影像都投影出来。让他们开y。我想y。”
话音刚落,礼堂的灯光就变成了五彩缤纷的颜色,快节奏的摇滚乐响彻整个空间,数百个人的影像出现在餐厅中,和着音乐摇头晃脑、载歌载舞。
人群中央是“秦康”和“谢睿寒”,两位科学家脱下了白大褂,换上常服。“谢睿寒”不再是少年,现在应该算是青年人了,个子拔高了不少,但还是孩子气地搂着“秦康”的脖子,撒娇似的挂在他身上。
“谢睿寒”说了句话,音乐声太响,俞少清听不到,但能看见“秦康”笑了起来,低头去吻他心爱的年轻人。
俞少清穿过人群。有人冲他喊:“俞博士也一起来跳嘛!”他无视了那些邀请,径直走出礼堂,回到自己的舱室。
他锁上门,给电子锁设置了最高权限,即使是卫恒也无法破解这道权限。
他进入浴室,放了一浴缸水,然后脱掉衣服躺进浴缸里,握着那枚边缘锐利得能刮胡子的铁片,在热水中放松全身。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去礼堂参加y,继续他自欺欺人的虚假生活。
但这个念头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他太累了。
他做不到。
他只是个庸俗凡人,不是什么救世英雄。
就连本应由他承担的这份责任,他也想放弃。
“真是个懦夫。”他自嘲地笑起来。
然后捏住铁片,划过自己的手腕,精准地切开桡动脉。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一缸清水。
他冷静地计算着出血量,这样的伤口足以致命,自己会在几分钟之内死去。
“少清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