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门口的人影真成了孤魂野鬼,站在自家门口,无声地流泪。
楼梯中间站着个少年,闪电的一亮点燃了他圆圆的双眸,他看向门口的人,轻轻竖起一根手指:嘘。
被雨淋得狼狈至极的人失魂落魄,愣愣地看着多年未见的弟弟。
“你回来了,大哥。”
明诚迎上去,轻声道。
明楼不能让人看见。他一身血,白衬衫被雨淋成了粉色。明诚凭这小半年偷着做菜练出来的功夫领着明楼绕过特意开着门睡觉的淳姐房间,潜入明楼的卧室。明楼的书房兼卧室不愿意让人进,所以他自己用钥匙锁着。当年出国之前把钥匙交给明诚,明诚时时戴在脖子上。明楼面无血色嘴唇苍白,被冷雨淋得瑟瑟发抖,进屋差点没站住,撑着书桌沉默。明诚什么都不问,默默地等。他看着明楼的背影,心里害怕。他觉得那个领着他逃家跷课去听戏,彻夜不归被大姐罚的大哥丢了,没找到回家的路。
又一道闪电,明诚看见明楼下巴往下滴水。
不是雨水。
明诚坚定地等明楼。窗外的狂风骤雨没命地砸,一丝一毫也没能进来。书房里很安全。
书房里很安全。明诚心想。然后他的肚子响了一声。
明楼背对着他,直起身子,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声音却还是发堵:“饿了啊。”
明诚挠挠头:“最近很容易饿。”
明楼抹了一下脸:“哦……我也饿了。”
明诚立刻去准备明楼的衣物:“这几年大哥没回来,衣服被褥大姐定期叫人晒。所以都可以穿。大哥洗个澡,换衣服,我弄点吃的——换下的衣服,我会处理掉。”
他转身打开门,心里叹气,这几年大哥在法国吃得不好。都瘦了。
明楼洗澡,换衣服,明诚下了两碗挂面,两人竟然都没弄出什么动静。明诚端着两个大海碗小跑进书房,放在书桌上,捏着耳朵念叨:“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两碗葱花面。明楼拿筷子一挑,翻出三个荷包蛋来。他恢复了神色,在台灯的光下面对明诚微笑:“怎么你是两个荷包蛋?”
明诚很平静:“街面上乱,省着点用。”
明楼叹气:“我……吃不了。”
“先吃再说。”
不过明楼也没剩。
不敢开吊灯,只敢开台灯,绿色的荧荧的光有种奇妙的柔和。明诚拿着碗去厨房洗了,火速回到明楼身边,两眼亮晶晶地看他。
他很想他。
明楼伸出胳膊,明诚扑过去,兄弟两个拥抱。明楼感慨:“长这么高了。抱不动了。”
明诚嘿嘿笑。
“在大哥这儿睡吧。顺便讲讲家里最近怎么样。写信给大姐她从来报喜不报忧。你讲得详细一点,我也好想想明天怎么应付大姐盘问。”
明诚躺在明楼身边。他喜欢枕头矮一点,明楼喜欢枕头高一点。两个人整理了枕头,睡在一起。
“家里生意不是很好。”明诚精简而迅速地重复他搜集到的一些情报,比如明镜的电话,来访的客人,报纸上的新闻。
明楼没多想:“做得好。”
明诚突然坐起来,抱着腿倒下去。明楼吓一跳:“怎么了?”
明诚咬牙:“腿抽筋……”
明楼马上给他掰脚按摩,突然真正笑了:“我以前也这样,半夜抽筋满床打滚。你大概也得长个大个子。”
明诚疼得直捯气,明楼抱着他给他按摩肌肉,真实地感觉自己从地狱爬回人间……怀里的小孩儿正在长个,大姐明台正在睡觉,而他,正在活着。
“谢谢,阿诚。”明楼亲亲他的额头,喃喃自语:“谢谢。”
第2章
明镜早上起得略晚,下楼时在楼梯口愣住。
她看见明楼坐在那里喝咖啡。
三年未见,瘦了。清俊的人坐在朗朗的晨光里,头发随意地搭在眉眼上,柔和了过于锋利的气息。恍惚间,明镜仿佛看见父亲,也是清晨坐在沙发上,读着报纸端着咖啡,看见女儿,总会笑一笑。
明镜眼睛一红。
明楼笑道:“姐。”
明镜突然气道:“你怎么回来了?怎么回来的?”
明楼放下报纸,站起来,仰着脸看她:“搭邮轮到香港,然后从广东坐火车回来的。”
明镜握紧楼梯扶手:“我给你拍的电报,你也没收到?”
明楼抿着嘴笑:“姐,为了回家一趟,我在海上漂了二十多天呢。”
明镜的心又酸又痛:“你在法国呆得好好的,回来做什么……”
明楼张开双臂,笑容不改:“三年没回家,想家。”
明镜走下楼梯,越走越急,和明楼紧紧地拥抱。她很震惊地发现明楼真正地成为一个男人,拥抱时需要弯腰迁就她。
又高又大,顶天立地。
明镜昨夜煎熬一宿,今天早上感情冲击得她很脆弱。明楼眼看她要流泪,慌忙道:“明台呢?”
明台早起了。他站在一楼的楼梯后面,抱着木柱子怯怯地看明楼。这高大的男人令人敬畏,又心生向往。明楼出国明台五岁,记得他。明镜道:“你过来,让你大哥看看。”
明台背着手一步蹭一步小心翼翼接近明楼,一面东张西望找明诚。明镜这才想起来:“阿诚呢?”
明楼轻声道:“我昨天晚上就见到他了。今天早上起来考校他功课,有些地方很不足,罚他在我书房里读书。”
明台一听简直万念俱灰,小碎步窜到明镜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