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亲兵心里都在想:他姓徐……莫非他是当年徐家堡的人?
于是双双倒吸一口冷气,看着方君乾的目光也充满了同情:真是祸不单行啊……
方君乾心下苦笑。
自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方君乾就没准备能活下来。
战士若不能视死如归,又何谈血肉长城保家卫国?
至于倾宇……
他一定会在临死前最后一刻亲手杀了他。
他的倾宇,傲华于内,风骨嶙嶙,定然是宁愿死在自己手里也不愿被宵小折辱的。
倾宇,
我们死在一起吧。
心境一变,气场不由自主地发生变化。
慢慢撑起身,独属于上位者的雷霆积威灭顶而至,睥睨间带出俯视众生的无上威严。
“没错,徐家堡那帮吃里扒外的蛀虫就是本帅杀的——”唇角勾起阴冷的笑,眼中讥诮之色更盛,“不单他们,南七省的伪军奸细举凡遭遇不测下落不明的,都跟本帅脱不了干系。”
徐屠夫瞪着他,满脸的横肉似乎抖了抖,依旧蹲在那里。
“真是不识好歹!”斜眼士兵怒喝一声,转而谄媚道:“徐队长要不要亲手收拾他?”
“收拾?”徐屠夫缓缓站起来,背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然而声音低哑透着杀气,“当然要收拾!——豹子、虎崽,动手!”
斜眼男一脸错愕:“徐队长您不亲手收拾他?”
跟在徐屠夫后面的两个011队队员一左一右踏前几步,手中步枪敲在两人膝窝处,两声惨叫同时响起,豹子和虎崽压制住两人迫使其跪下,只三秒工夫就使两人失去了行动能力。
情势急转直下,赵甄建的嫡系手下一下子蒙了。
当徐屠夫将匕首从其中一人的胸口拔出时,他还一副呆若木鸡难以置信的样子。
斜眼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地说:“你不是说……要收拾……”
“我要收拾的人不是他,是你。”反手一刀割破斜眼的咽喉,血兜头喷了他半边脸。猩红的液体溅在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更显恐怖狰狞,再加上他粗壮的体格粗鲁的言行,完全坐实了“屠
夫”之名!
方君乾眼睛睁得大大的,眉梢的伤口还在汩汩流着鲜血。
虽然对眼下的情况不明所以,但他实在太虚弱了,枪伤未愈,身上又添了几处严重外伤,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我本来是徐家堡附近村庄的一个屠夫,有几分力气,平时也没人敢惹,家里有一个媳妇和一个儿子。后来……徐家堡的那帮倭伪军趁我没在,抢了我媳妇杀了我儿子……”似乎想起来
过去不好的回忆,凶恶的脸有些扭曲,“你杀了那帮人渣,杀得好……杀得好!!你刚才如果贪生怕死矢口否认,怕是,嘿嘿……”
连豁达如方君乾都不由在心中暗呼庆幸:如果自己刚才回答得犹疑不决,怕是真要抛尸荒野了!
“我徐屠夫有恩报恩,你方少帅既有恩于我,我就绝对不会让你死在那两个人渣手里。”
方君乾又望向他身后的士兵。
“这些人都是徐家堡周围的村民,后来都编进了一个小队,跟赵甄建的亲兵部队完全不一样。”徐屠夫抹了抹脸上的鲜血,沉声道,“放心,这里只有我们自己人,都是信得过的弟兄!
谁要敢把这里发生的事对外泄露一言半句,谁要给自己的老祖宗蒙羞,我徐屠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徐屠夫口中的豹子和虎崽正在认真查看躺了一地的残兵,一人补上一刀,以防有人侥幸活下来。
011小队完全没有迟疑的余地,杀害赵甄建的亲兵是足够杀头的罪行。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不但他们自己,连他们的家人、朋友都会受到牵连!
做完这些事后,徐屠夫吩咐队员:“你们身上有什么用得着的东西统统拿出来!”
在方君乾实在支持不住昏昏沉沉中,他看见那个外表凶狠内心炽热的彪形大汉将几卷纱布几包伤药还有棉签镊子打火器等物悉数堆放在自己手边。
“你的护卫马上就能找到你,我们得先走了。万一被赵甄建怀疑可真是件要命的事儿,弟兄们还有家小被兔崽子捏在手里。”
“少帅,您保重了……”说完带着011小队朝洞穴外走去,“如果肖参谋长醒了,记得替俺们问候一声。”
接下来——
接下来怎样,方君乾就不知道了。
眼前黑雾涌动,一浪接一浪的疲倦痛楚席卷而至,方君乾终于沉沉陷入了幻境。
黯淡了刀光剑影,荒芜了流光红尘。
隐隐约约,方君乾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原来上苍,终不至薄凉至此。
方君乾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穿着华贵沉重的铠甲,英武雄霸,底下万千众生顶礼朝拜,平步震惊天下。
场景忽然一转,雕栏玉砌转眼间都变成残垣败瓦,他不由自主地站在废墟中央不断塌陷、掉入、坠落、湮灭。
方君乾几乎魇住,双眸一睁一闭间,眼前有大风吹过,大片大片的芦花随风飘摇在天地间,亮白亮白的灿银迷茫了在水一方。
等白色的芦花散开后,方君乾看清楚了前方逶迤而行的清贵少年。
他的表情安详而孤寂,雪白的衣袖轻轻拂过铺陈了一望无垠的齐腰蒹葭,拖曳出一条淡淡的痕迹。
他想去哪儿?
是不是从此以后不回来了?
方君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