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洛河军两翼被梁宫、陈安所率士兵纠缠不得脱身,主阵则被白绮歌出其不意的火攻闹得险些乱了阵脚,要不是兀思鹰指挥果断干脆,很可能就这么被遥军反败为胜了。
为了提高机动性并尽最大可能发挥奇袭效果,白绮歌的中路军并没有带太多人,兀思鹰抓住这一点将主阵全部兵力压上,硬是在白绮歌与易宸璟所率队伍间隔开一道人墙。然而令兀思鹰没有想到的是,突然杀入的神秘将领完全不按常理行兵,他调集人马在中间拦截,白绮歌却将中路军从中分为左右两部,众目睽睽下从两旁绕行,更是让所有霍洛河士兵为之后的行动瞠目结舌——从两侧绕行的精骑一边快速行进一边抖开马身后驮放的密网,全部抛向霍洛河士兵头顶。
密网是白绮歌命人赶制而出的,拇指粗的麻绳打上死结系在一起连成片,上面还挂着鸿雀原一种名为天椒草的野生植物,这种植物本身具有十分呛人的味道,尤其汁水味道更浓烈。霍洛河士兵们猝不及防哪想得到这么多,被密网一罩均是手忙脚乱不断撕扯,结果把天椒草扯个稀烂,刺鼻气味呛得个个咳出了眼泪,别说攻击防御,就连站直身体都成问题。
兀思鹰最明白不过什么叫兵不厌诈,见对方奇招迭出仍是忍不住骂了句粗话,然而事到如今再怎么骂也解决不了问题,能做的只有亡羊补牢,尽可能保住优势。
“转守为攻!但见遥军衣着者杀无赦!”
饶是惜才不愿伤害易宸璟性命,此时兀思鹰也别无选择,毕竟,他的第一身份是霍洛河汗国护国元帅,击败对手才是首要任务。
白绮歌由外向内进攻,易宸璟带着残兵向外突围,夹在中间的霍洛河士兵腹背受敌,即便人数稍占优势仍止不住颓势陷入混乱之中。不冲便是绝路,大遥士兵都是在以命相搏,纵是被称作蛮族的霍洛河人强壮有力也难以阻止求生欲,眼看着两队人马越来越近即将会合。
那一刻,没有人比易宸璟和白绮歌更加期待。
略显娇弱的身躯与战场格格不入,松垮的战甲,沉重的长枪,唯独脸上不逊男子的刚毅神色与沉着目光相映成辉,白绮歌用尽力气舞动亮银枪,尽管力量上比敌人差了许多,却往往能击中敌人要害,四两拨千斤,一时间竟没有人敢靠近上前。对面的易宸璟将一切尽收眼底,一边竭力厮杀,一边紧盯着那抹灵动身影暗自祈祷。
不要伤了她,不要让她受伤,他宁愿自己挨上千刀也不希望见白绮歌身上有半道伤痕。
她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从今往后,她的苦、她的痛,他愿全部承担。
“瞄准那个白衣银甲的少年!”擒贼先擒王,耳聪目明的兀思鹰很快发现了白绮歌于敌军中的特殊地位,厉声一喝,下令弓箭手瞄准白绮歌。他哪里知道所谓的少年居然是个女子,而且是支持易宸璟苦熬到现在的大遥皇子妃,天可明证,若是知道之后可能引发的结果,兀思鹰说什么也不会下这道无可挽回的命令。
枪走如龙,奔雷迅猛,白绮歌扬手挥臂间将一个个冲上来的敌人抡伤刺穿,眼前飞溅的血花起初让她不忍、战栗,待到看见易宸璟时便麻木了,再不顾谁生谁死,自己手下又夺走了多少条人命——此身,卖国辱家,早就是该遭天谴的大罪,何妨再加上一条杀生之孽?
沙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倘若是为了易宸璟,她不怕手染鲜血背负滔天罪孽,就算人死后真的有地狱又如何?他会陪她笑着走下去,不是吗?
分神的功夫,霍洛河弓箭手已经搭箭在弦,箭头纷纷指向一马当先的“银甲少年”。
易宸璟距离霍洛河主阵最近,弓箭手刚有动作他便看了个一清二楚,见白绮歌毫无察觉仍无所畏惧地策马奔走,一颗心紧张得几欲停跳。
“保护皇子妃!让她回去!”声嘶力竭的吼声也不知道有没有传入援军耳中,疾驰而来的白绮歌速度不减,旁侧也无人阻拦,倒是相距不远的兀思鹰听了个清清楚楚。
“皇子……妃?!”兀思鹰一口凉气没吞完,变了调的呼声已然出口,“停下!都停下!不许放箭!”
然而箭离弦发不过弹指间的事,命令未落地,数百冷箭已经脱弦射出,直奔遥国援军一骑当先的白衣领导者而去。
破空锐啸临近时白绮歌已然发觉,来不及多想伏低身子紧靠马背,后面的士兵有机灵的也及时丢过密网稍作遮挡,不过片刻便有几支箭紧贴着头皮划过,当真是生死之间命悬一线。第二波攻势在兀思鹰的阻拦下没能发出,霍洛河士兵们迷茫地望向主将不解这命令为何意,却见兀思鹰大口大口喘着气,嘴唇发颤。
稍微关注中州风云的人哪个不知道,大遥七皇子娶的皇子妃是昭国白家三小姐啊!
名动九州的白家世世代代名将辈出,白家书斋更是天下习兵法者梦寐以求的兵家圣地,他敢杀易宸璟,却万万不敢动白家三小姐半根毫毛,否则霍洛河面临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大帅,这、这是杀还是不杀啊?”旁侧副将一脸为难,看着白绮歌重又直起身驭马飞奔纠结不已。
“不可动那女子……”颤抖着长出口气,兀思鹰无力挥手,“放人吧,放人,莫与白将军为敌,不然霍洛河再无宁日……”
白将军是谁,白家有着怎样的实力,两旁副将怎会不知?一时默然无声,也同兀思鹰一般满眼颓然无力。什么叫功败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