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底都会有一片禁区,那是旁人不可触及之地,更是不容任何伤害存在的地方,一旦这片禁区被侵犯,平日里那些脾性、习惯往往会抛诸脑后,一味地发疯癫狂,不顾一切。
现在的易宸璟和白绮歌正是如此。
聪明如她,忘了他不可能是那种胡乱下攻城令的人;谨慎如他,忽略了暗处尚有敌人明枪暗箭的可能。
说到底都是一个情字罢了,越是深恋,越是混乱,该有的那些小心谨慎、警惕提防,如今竟都随着潮湿微风被吹走,一对儿人人羡慕的高贵龙凤也免不了谋划疏漏,面对毫无把握的计划相对发愣。
大军压境,战事将起,还有什么办法能拖延时间,阻止昭国与遥国,或者说阻止白灏城与遥皇的冲突呢?
素手无策的滋味,原来如此煎熬。
夜色降临时,窗外忽然起了风声,又一场无人期待的大雨悄然落下。房间里很黑,却没有谁想要点燃烛灯,床头依偎靠坐的两个人保持一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视线习惯了黑暗,就要麻木。
黑暗里,白绮歌忽地开口:“城中粮草大概够用上一个月,水粮充足的情况下二哥守住城周并不困难,只是两军牺牲无可避免。这期间你最好回宫看看试着另想办法,我总觉得皇上有些蹊跷。”
“视情况而定,怎么也得等明天交战结束后。”
白绮歌沉默半晌,轻轻推了推易宸璟手臂:“你该回去了。”
“今晚留在这里,明早再走。”易宸璟不假思索回道,同时紧紧手臂,迫得白绮歌更靠近自己胸口,”外面要下雨了,这时回去一身雨水不是招人怀疑么,总不能说我大半夜睡不着冒雨去散步。”
“万一明早雨还未停呢?索性不回去了?”
“明早的事明早再说,真要冒雨返回也没办法,既然都会招人怀疑,我何不贪享一夜再回?反正都一样结果。”
近乎强词夺理的辩解让白绮歌哭笑不得,在他背上不轻不重捶了一拳,易宸璟顺势倒在床上,两个人面对面相拥而卧,闭上眼却谁都没有睡意。只解风情不解衣,走到这地步,欲念之类对他们而言已经无关紧要,能够两个人在一起说说话,看着彼此,这就足够。
能活在一起都是奢侈。
纯粹无关乎欲念的感情最是难得,易宸璟与白绮歌一步步走来虽多灾多难却是叫人羡慕的,在阴沉不见天日的遥国皇宫里,总有人时时刻刻念着他们的默契。
“想夺皇位对你而言应该并不难,何必大费周章闹得这么复杂?莫非你真的恋上白绮歌,看不下她和璟儿出双入对?”
紫云宫内殿,皇后端正地坐在龙榻边沿,毫无温度的目光看向窗前负手而立的男人。
“以前都不知道皇后这么会开玩笑。”半转身子,易宸暄唇边挑出一抹嘲讽笑意,“遥阖殿哪个女人不比白绮歌强上百倍?也只有老七那样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看上她,皇后是在侮辱我的眼光。”
“既然如此,你只消操纵皇上写道圣旨废掉太子便可,又是逼白绮歌逃回昭国、又是派璟儿率兵征讨,一件件令人厌恶的设计又为哪般?若说因为恨,大可把璟儿抓起来折磨斩杀,根本不需要这样麻烦不是么?”
易宸暄哼笑一声,目光转回窗外:“以前没有巫族摄魂术时我要逼父皇传位有些困难,现在则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我忽然想玩一玩,想看老七和白绮歌那贱人走上绝路时的痛苦表情。皇后应该知道,大皇兄太子之位被废前我和老七就一直在争,而且那时是我处处在他之上,直到白绮歌出现。”
皇后的双手被绳索紧紧捆着,然而这并不妨碍她目光和思绪的自由,三分精力在听易宸暄说话,七分精力则投注在与遥皇眼神交流中。
先前易宸璟和皇后都曾怀疑过最近下达圣旨的不是遥皇本人,但陶公公坚称亲眼见遥皇说话并写下诏书,及至皇后孤身闯入紫云宫才惊觉,谁的说法都没错,而是这个局太诡异,太玄妙。
巫族,用怪力巫术操控人行动的可怕一族,被遥皇率铁蹄踏破斩杀殆尽的一族,一个侥幸逃脱的族人如今成了遥皇噩梦——是那神秘人用手中铜铃与迷神熏香操控着遥皇做出许许多多令人惊讶的决断。
事实上那铜铃声对人的控制程度有限,譬如白绮歌,又譬如皇后,她们都曾听到过那铃声,但她们均是心志坚定不信怪力乱神的人,所以皇后丝毫不受影响,而白绮歌只在被易宸暄的话牵制精神未能集中时才受了蛊惑失去一段记忆。遥皇久病缠身全靠七分是毒的药延续性命,身体羸弱不堪,失去敬妃后连精神也差了许多,加上最近因胭胡国的事与易宸璟父子间时有摩擦,心情极坏的情况下难免有虚空之处,所以才会着了那神秘人的道。
好在以铃声摄魂是件体力心力双费的活儿,那神秘人除了需要“遥皇”出面做事时才会进行操控,其他时间都是放任自由的,反正长时间控制下遥皇的身体已经差到极致,连说话动作都不能自主,给他自由又能做些什么呢?
神秘人也好,易宸暄也好,他们想不到的是,正是这点不被在意的自由给了遥皇与皇后交流机会。
曾并肩纵马,曾心有灵犀,曾一起走过皇朝在最初的风风雨雨……只需一个眼神,他们想说的许多话就可以无声传递。
皇后和遥皇的沟通悄然进行,神秘人正在角落里闭目养神,易宸暄则继续着他的话,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