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些训练没多久的新兵们一个个惨叫着摔落城墙,张煌心中异常沉重,他不禁萌生了一种罪孽感,毕竟正是他,向那些视他的话为铁律的黄巾新兵下达了死守城墙的命令。在北军步兵坚不可摧的攻城势头面前,张煌的这道命令,无异于让那些新兵们前往赴死。
但是张煌没有办法,因为他很清楚他黄巾军唯一的优势就只有人海战术,以不惜牺牲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士卒性命为代价,消耗北军步兵们的体能。以便最终能够将其斩杀。
这个道理,张煌明白,然而人命并非是简单的算数,要知那些计算中的“一”,所代表的可是一名活生生的性命,是一名或眉开眼笑笑嘻嘻瞅着张煌的老兵,或是腼腆不敢抬头、只敢远远观望张煌的胆怯新兵。
“锵!”
在城楼众黄巾士卒愕然的目光中,张煌突然抽出了身侧护卫手中的剑。
可就当他提着剑准备有所作为时,他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杀那些北军步兵还是较为轻松。既然如此,为何不亲自上阵呢?杀一名北军步兵,便可叫至少三五名弟兄活命……你是不是这样想的?”不知何时,由人公将军张梁所假扮的严磊已来到了张煌身侧。在不动声色挡住了张煌的去路之余,用低沉的语调缓缓问道。
“……”张煌有些愕然地张了张嘴,因为此刻他的心思完全被张梁所看破了。
“事实上,似你这般想法乃是谬误。”瞥了一眼张煌。张梁再次将目光投向战场,口气平静地说道,“帅。乃一军之魂!是跟军旗一般无二的存在!……倘若有所区别,那就只有一点,军旗是死物,而主帅则是活物。……似你心中所想那般,充其量只是匹夫之勇,却将真正必须履行的职责抛弃一旁。”
“必须履行的职责?……那是什么?”张煌有些诧异地望着张梁。
“……”张梁并没有直接回答,在凝视了战场半响后,这才缓缓说道,“帅将将兵、兵勇杀敌!”
张煌闻言一愣,深思了片刻后这才领悟张梁的意思,后者是在提醒他,将帅的职责是“将兵”,也就是号令兵勇、指挥兵勇,而奋勇杀敌,那应该是兵勇的职责。
想到这里,张煌皱眉反问道,“帅将将兵,不可杀敌?!”他这是反问张梁,难道将帅就不可以亲自上阵杀敌么?
似乎是注意到了张煌言语中的不悦,张梁淡淡一笑,视若无睹地继续说道,“先将兵,后思其他。未尝将兵,妄以一己之力杀敌……你乃兵乎?帅乎?”
张煌听闻此言心中微愣,因为张梁在话中说得明白:你还是先履行身为将帅的职责再去想其他的事,连自己的本职都做不好,妄图以一己之力挽回劣势,你这究竟是主帅还是兵勇?
“可是……”
见张煌似乎还是想不通,张梁微微摇了摇头,低沉地说道,“眼下我广宗有十五万将士,然主帅却仅一人,你若抛却一切亲自上阵杀敌,则我军兵勇增添一人,为十五万零一人;而若是主帅可以激励士卒,令麾下士卒忘命奋战,一人当做两人用,则我军便有三十万大军并一位主帅。……十五万与三十万,孰轻孰重?”
“……”张煌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之余,亦是心服口服。
虽然说张梁的话偏于理想化,但不可否认他所讲述的道理是准确的,广宗城内十五万黄巾士卒,就算加上张煌也不过十五万零一个而已,对于战局根本起不到明显的作用,难道十五万人无法决定胜败的战场,增添了一人就能决定了?天大的玩笑!
而反过来说,倘若张煌能够履行他作为主帅的职责,激励麾下士卒的士气与斗志,那么,十五万黄巾士卒爆发起来,远比十个张煌、百个张煌更加强大。
这样的道理,张煌本来是了解的,但正所谓了解并不等于领悟,若不是张梁这一番话的提醒。他恐怕还难以醒悟。
[这家伙……]
张煌满脸古怪地瞧了一眼这位假扮严磊的人公将军张梁,随手将手中的利剑递给护卫,旋即默不作声地走向城墙上所摆放的战鼓,撩起衣袖,握起鼓槌,重重敲击起来。
这一幕,城墙上许多黄巾军的士卒们都看傻眼了。
[小天师……被人给说教了?]
[那位将军是何人?]
[好……好厉害的样子!]
众黄巾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异样的眼神瞅着张梁,毕竟在张煌声势越来越盛的如今,黄巾军中能够说教张煌的人。全部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只手,而这回,一名部将竟敢说教小天师?
“好像是严磊将军……”
“唔,是严磊将军……”
一番窃窃私语过后,附近众黄巾望向张梁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相信此战过后,原平乡黄巾八将之一的严磊,这个名号将会响彻整个广宗黄巾。
而对此,张梁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是若仔细观瞧,相信不难看出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与眼中几丝若有若无的懊恼之色。
[糟了,见小子迷茫遂提点他几句,似乎叫小子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