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一起过年,柏舟没吃晚饭,贺南泽订了外卖,柏舟索性去楼下超市买了啤酒花生——贺总从来没吃过这么接地气的搭配,还有些新奇。
不过也没什么,柏舟第一份工资还请他吃了路边大排档的烧烤。
然后他们就沉默地吃着喝着看着一年比一年无聊的春晚。
柏舟先开口的,他比贺南泽喝的多,用一种酒壮怂人胆的冲动问:“你以前过年都是怎么过的?”
贺南泽愣了愣,低声答:“和潘黎一起。”
他声音低沉好听,在暗夜里比酒醉人。
这个答案是柏舟没想到的。
“他不回家?”他惊诧地呢喃。
贺南泽一门心思在他身上,即使柏舟声音极低,他依旧拾到了耳朵里:“他接近我的身份是孤儿。”
柏舟向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哦……挺好的。”
挺好的?贺南泽转过头,在模糊的黑暗里寻找柏舟的表情,也许是黑暗可以很好地掩藏真实,他的问题脱口而出:“你呢?”
柏舟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在家,吃火锅吧。”
他说的是真话,从他爸死了,他都是一个人,在家吃火锅。
他曾经想过要不要和贺南泽联系,最后却打了退堂鼓。
开始是没想到,后来是不敢想。
早知道……早知道他也不可能和贺南泽一起过年。
贺南泽心尖密密麻麻地疼。
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由词穷。
他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啤酒罐,盯着电视机发呆。
远处传来了烟花绽放的声音,柏舟摇摇晃晃站起来:“哎,要倒计时了。”
他走向了阳台,贺南泽沉默地跟过去,一只手臂向前微护着他。
风声猎猎,柏舟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贺南泽:“我们来聊聊吧。”
贺南泽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柏舟不给他机会:“先说说你的前世。”他笑了,“你爱他吗?”
他是谁不言而喻。
贺南泽闭了闭眼,涩声答:“不爱。”
他可能是喜欢他的,但是还不是爱情,所以他亏欠他。
其实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他会爱上柏舟的。
也许他们还要用很多时间去磨合信任,但是贺南泽知道,柏舟是吸引他的。
柏舟虽然早已猜到这个答案,但是依旧涌现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哀。
倒计时已经开始了,柏舟听到客厅电视机里主持人欢乐的倒计时声,他抬起眼盯着贺南泽——如果他们开灯,贺南泽会看到他发红的难过的眼睛。
“那你爱我吗?”柏舟低声,微微颤抖着问。
他声音实在很低,夹在在骤起的鞭炮声烟花声和风声中,却顽强地传入了贺南泽的耳朵。
贺南泽站在原地,这个语气太熟悉。
很久以前,也是柏舟,他站在他面前说:“我爱你啊。”
他忍不住向前一步——如果他在哭,那么他得为他擦去眼泪。
显然眼前的人没有。
柏舟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贺南泽看到他手里捏着一张明信片——最后一张明信片,图画内容看不清楚。
“我在美国时无意看到了这句话。”柏舟翻过来,贺南泽看到了一个“不”字。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柏舟眼神温润,“我不信,所以你收到的少一个字。”
“这个字的选择权在你手里,”他举起了这一张薄薄的纸片,“你选择不,或者可。”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在选择之前,我们聊聊我们自己。”
所有的杂音都平息了,贺南泽认真地听柏舟认真地说。
“首先,贺南泽贺先生,我们认识有十年了。”柏舟强调,“我,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而不是你曾经认识的谁,和你。”
“正如同潘黎所说,我喜欢你,你肯定知道,比我还早知道。”柏舟肯定地看着贺南泽。
贺南泽无法否认。
在柏舟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贺南泽已经发现了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种眼神太过熟悉,崇拜,迷恋——深爱。
他只是选择性忽视。
“我感谢你记忆里曾经的柏舟,他让我靠近你。”柏舟微笑,“我没有经历过你们的那些事情——用一个不怎么合适的替代,你把我当成一个失忆的,重新认识你的柏舟。”
“而柏舟再次爱上了你。”柏舟拎起啤酒罐示意,贺南泽懵懂抬手,柏舟和他碰了下,用一种平缓的逼迫的温柔说,“你欠着我的生命和爱情,贺南泽,你愿意爱我吗?”
我愿意爱你吗?贺南泽眨了眨眼,万家灯火阑珊,他们于漆黑一隅,谈论爱情。
“不。”贺南泽挺拔地站着,言辞肯定锋利,语气却缱绻温柔,“柏舟。”
他后退一步,柏舟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不愿意,我不能。我一半踩在能够看到你的光明人间,另一半随着过往沉眠在复仇深渊。
我不过是偷生人间的幽魂,而你——
“回去吧。”他近乎叹息地说着,手指缓缓的拿过了柏舟手里的明信片,那个“不”字。
“山海不可平。”他低声喃喃,“山海不可平。”
柏舟失望地叹息,他早知道贺南泽没那么容易走出来,却不知道走进去也这么艰难。
辛夷说的完全不够嘛——他想,苦肉计都不好使,贺南泽明显软硬不吃。这么矫情的招都使出来了也没什么用。
贺南泽沉静地看着远处,柏舟靠在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