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鸿门宴
(故事连贯,所以是一大章五千字,没有分成两章)
刘亦东坐在小小的蜗室之中,在屋子里一面有裂痕的镜子前站下,看了看自己的额头。很少有县委书记会安于这样的窘境,要知道作为一把手,他只需要约谈一两个开发商,不说会有懂事的送一套房子吧,至少会以极低的价格购入一套。
但是刘亦东没有,他到了北邙县就谢绝了一切应酬,用别人的话说就是过上了死门日子,像刘亦东这样的官员与做法,放在过去是被人认同的,可是在现在,反倒让人觉得脑袋有病。许许多多的人似乎都默许一件事,那就是官员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谋私利,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官员与依附官员的商人,最关键的是许许多多的老百姓也是如此认同的。
这就造成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官员受贿下台了,老百姓说数额太小,一定是内部斗争;官员清正廉明了,老百姓说表面功夫,私下里不一定有多肮脏……现在的官员就好像是一个永远都会得到批评的孩子,慢慢的他们干脆也不做好事了,干脆自暴自弃了。
只有极少数的官员能够在权色之中秉承自己内心的天道,敬畏自己手中的权力,不说完全不利用权力给自己带来的便捷让自己的生活好一点,至少不会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去主动谋求利益,去利用起作恶。
刘亦东说到底就是这样的人,以前他当秘书,几乎没有什么自主权,这一次他当上了地方的父母官,成了地方上权力最大的一个人之后,刘亦东心中发誓,一定要当一个好官,用自己的权力去为人民服务,去做一点实事儿。
只可惜,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对于刘亦东的质疑都没有结束过,虽然过来一年了,但是许许多多的人还是在背后说刘亦东是在作秀,是在镀金,说他有野心,说他有高人指点。
刘亦东坐在床上叹了口气,物质上的需求对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每天在食堂多吃一两个菜就觉得今天过得很舒服,至少不需要去面对那么多的应酬与不喜欢的嘴脸。而且他发现,在他的作用下,现在晚上在食堂吃晚饭的官员渐渐多起来了,刘亦东知道他们有像自己示好的举动,知道他们有想给自己留下印象的行为,也知道可能很多人吃过这顿就出去继续应酬。
但是这终究是一个好的现象,官场陋习沉淀依旧,谁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转变过来。
刘亦东这一次叹气,主要是对于北邙县感到了一些失望,三四万亩的荒地藏着,刘亦东过来整整一年也不知道,他这一年来可以说为了找点耕地焦头烂额,结果没有一个人跟他说。
当然刘亦东很清楚这其中的猫腻,耕地转成试验田,然后就放在那里荒着,最后再租给开发商,这对于国家硬性规则的耕地红线是官场多年摸索出来的一种应对措施,全国范围通用,而且几乎每一个地方都在用。
但是用在北邙县就有点过分了,这地方本来就穷,地少人多,耕地数目比其他的县少三分之一,然后还有如此大的比例的耕地荒着,想一想也不是人干的事。
刘亦东总算弄明白老百姓为什么如此排斥这一次种草宣传了,原来是有前车之鉴,就好像汉奸高声喊皇军不杀人,出来之后突突了一批,然后再次喊的时候,敢冒头的人自然而然就少了。
上一次吃美国大红薯过年的经历恐怕让这些人还历历在目,刘亦东无法扭转这种发自内心的不信任与恐惧,他所能做的只有证明给所有人看。
也就是那三四万亩的耕地。
刘亦东坐在床上愁肠满腹,这件事以前闹这么大,北邙县官场之中所有人都应该知道,可是愣是没有人跟自己说,包括张含笑。这是一种什么情况?是北邙县的官员们集体失忆还是在这上面结成了利益共同体?
鬼都知道一定是后者,那么刘亦东现在要先开这个盖子,无异于要与整个北邙县的官场去作对。
以一己之力去抵挡千军万马。
刘亦东就算有千般能耐万种豪情,到事情之前,还是觉得有一些惧怕。
整理了一下衣服,收拾了一下面容,刘亦东不得不去面对这些人,面对这些事,他出去的时候张含笑已经站在楼下,等着他,刘亦东上了车,张含笑说,时间还早,我们等一等?
刘亦东反问道,为什么?
张含笑说,我通知他们五点半,现在过去的话估计您会准时到,但……是不是应该让他们等一等?
刘亦东知道这也是官场规则,领导要晚到十分钟左右,被别人称为官威来迟,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大领导进去之后,所有人就都要入座了,但是饭局这东西往往有各种原因迟到的,不给他们一个缓冲时间,要是迟到个三两分钟进去发现所有人都坐好了看着他,尤其是大领导已经坐在那里了,面子上也不好看。
一来二去这就成了一个规则,但是刘亦东参加的应酬少,知道有这个规矩,却没有融入到骨子里,所以这一次是掐着时间下来的。
结果准时变成了早到。
刘亦东坐在车里,看了看表,然后说,慢点开吧。
张含笑点了点头,车缓缓地开了,车速一直都很慢,刘亦东有些不耐烦,但是官场规矩这东西高于一切权力,任何人不注意这些细节,都可能会在规则之下让人轰得魂飞魄散。
刘亦东今天晚上本来是答谢宴,感谢这些人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