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来描绘一场战争的开始呢?
就如同你一直都在过着的平凡而漫长的生活,在那漫长得近乎枯燥历程中的某一天,你几乎已经适应了这本就享有一切。你走路、聊天、吃饭、喝水、耕地、收获、睡眠、修葺、说话、玩乐、与邻人擦肩而过,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看见千篇一律,似乎亘古不变的景色……
有人将你从这样的理所当然中,陡然拉拽出来。
没有心理准备——当然那几乎是无论如何提前建设都不会拥有的东西。你感到生气、愤怒……然后看见的便是邻人的头颅与猩红的鲜血,你的脑袋和灵魂还无法接受与容纳这一切,在那你漫长的仿佛带着天地至理的人生中,所见过的最多的血也不过是邻人打架时推搡造成的后果,又或是县里讲土匪杀手时带来欢呼的行刑。世上真有如此之恶吗?它为何又会在这一天到来呢?为何又会让生于世间的自己遇到呢?
想清楚这一切,需要漫长的时光……
……
忠晕髑啻ㄏ亟嫉囊幻小员外。周家世居青川,祖上出过举人,住在这小地方,家中有良田数百亩,十里八乡说起来也算得上诗书传家。
虽然毗邻剑阁险关,但西南一地,早有两百年不曾遭逢战事了,剑阁出川地势崎岖,山中偶有匪事,但也闹得不大。最近这些年,无论是与西南有贸易往来的利益团体还是镇守剑阁的司忠显都在刻意维护这条路上的秩序,青川等地在城墙上方的庞六安放下了望远镜。
从梓州赶来的华夏第五军第二师全体,如今已经在这边卫戍完毕,过去数日的时间,女真的大队陆续而来,在对面林立的旌旗中可以看到,负责黄明县战场压阵的,便是女真宿将拔离速的核心队伍。
黄明县城前方的空地、山岭间容纳不下过多的军队,随着女真军队的陆续赶来,周围山岭上的树木倾倒,迅速地化为防御的工事与栅栏,两边的热气球升起,都在察看着对面的动静。
庞六安在城墙上观望的同时,也能隐约看见对面坡地上巡视的将领。对于战场的动员,两边都在做,黄明县城内外阵地负责防守的华夏军士兵们在沉默中各自按部就班地做好了卫戍准备,对面的军营里,偶尔也能见到一队队虎贲之士集结嘶吼的景象。
攻城的器械、投石的车辆,也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迅速地组装起来了。
与这个时代的战绩最强军队主力的正面交锋,正式纳入视野范围。
十月二十五,上午,拔离速在军营之中下了命令。
“试试他们。”
作为炮灰的民众们便被驱赶起来。
庞六安放下望远镜,握了握拳头:“操。”
城头上的炮口微调了方向,战鼓响起。
……
两军对垒的战场上,人们哭喊起来。
周元璞抱着孩子,不知不觉间,被拥挤的人群挤到了最前方。视野的两方都有肃杀的声音在响。
周元璞的脑袋稍微的清醒过来。
“放了我的孩子——”
他举起了四岁的儿子,在两军阵前用尽了全力的哭喊而出。然而无数人都在哭喊,他的声音旋即被淹没下去。
不久之后,四岁的孩子在拥挤与奔跑中被踩死了。
在蓦忽而过的短暂时日里,人生的遭遇,相隔天与地的距离。十月二十五黄明县战争开始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曾经以周元璞为顶梁柱的整个家族已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点到即止,也没有对妇孺的优待。
这是剑阁附近成千上万家庭、人众经历的缩影,即便有人幸而存活,这场经历也将彻底改变他们的一生。
然而,再巨大的愤怒都不会在眼前的战场中激起半点波澜。夹杂着天南海北无数家庭利益、倾向、意志的人们,正在这片天空下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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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朝建朔最后一年的那个冬天,爆发于西南群山之间、决定整个天下走势的那一场大战,既像是为一个持续两百余年的大帝国唱响的挽歌,又像是一个新的时代在孕育于爆发间铺陈的声响。它犹如大河远来,汹涌澎湃,却又稳重厚实。
人们知道,所有的积累与沉默,都将在这里被揭开。
为了这一场战役,女真人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随着完颜宗翰命令的下达,数以十万计的军队开始有条不紊地开拨前行。此时,第一批的工兵队已经勘探和搭建好了道路,以女真精锐为主力的先锋部队也已经在途中占好了关键的位置。
从剑阁至黄明县城、至雨水溪两条道路各有五十余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山道过去仅仅负担着商队通行的责任,在数十万大军的体量下立刻就显得脆弱不堪。
仅仅是在军队正式拔营后的第三天,由拔离速、讹里里率领的前锋部队就各自抵达了预定交战位置,开始选地扎营。而无数的军队在长达数十里的山道间蔓延成长龙,冬日山间阴冷,原本还算结实的山道不久之后就变得泥泞不堪,但韩企先、高庆裔等将领也早已为这些事情做好了准备。
工兵队与归附较好的汉军精锐迅速地填土、修路、夯实地基,在数十里山道延伸往前的一些较为开阔的节点上——如原本就有人聚居的十里集、苍火驿、黄头岩等地——女真部队扎下军营,随后便驱使汉军部队砍伐树木、平整地面、设置关卡。
即便华夏军真的凶悍勇毅,前线一时不胜,这一个个关键节点上由精锐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