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对你们不公平,对小珂不公平,对其他孩子也不公平,但我们就会面对这样的事情。如果你不是宁毅的孩子,宁毅也总会有孩子,他还小,他要面对这件事——总有一个人要面对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你要继续变强大、便厉害、变睿智,等到有一天,你变得像杜伯伯他们一样厉害,更厉害,你就可以保护身边人,你也可以……好好地保护到你的弟弟妹妹。”
宁曦坐在那儿沉默着。
“有些事情我们想不通,可以慢慢想。弟弟妹妹先不说了,宁曦,你不是有些亏待身边的朋友了?”
“啊?”宁曦抬起头来。
“初一受伤两天了,你没有去看她吧?”
“我……我看过的……”
“嗯,好像说你没去啊……”
宁曦低着头,不想说他是装作路过远远地瞄了一眼。
“我记得小的时候你们很好的,小苍河的时候,你们出去玩,捉兔子,你摔破头的那次,记不记得初一急成什么样子,后来她也一直是你的好朋友。我几年没见你们了,你身边朋友多了,跟她不好了?”
“不是,初一她、她毕竟……不同……”
“怎么不同了,她是女孩子?你怕别人笑她,还是笑你?”
宁曦脸色微红,宁毅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目光却严肃起来:“女孩子不比你差,她也不比你的朋友差,早就跟你说过,人是平等的,你红提姨、西瓜姨她们,几个男人能做到她们那种事?集山的织造,女工很多,未来还会更多,只要她们能担起她们的责任,她们跟你我,没有区别。你十三岁了,觉得别扭,不想让你的朋友再跟着你,你有没有想过,初一她也会觉得窘迫和别扭,她甚至还要受你的冷眼,她没有伤害你,但你是不是伤害到你的朋友了呢?”
“如果你……不再希望她跟着你,当然也可以。但是你们一起长大,也跟着红提姨娘一起学武,你们如果能一起面对敌人,其实比跟其他人联手,要厉害得多。而且,气量拿出来,她是你朋友,有什么可芥蒂的,你是男孩子,将来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你当然要比她更成熟,你是我跟你娘的儿子,你当然要比其他孩子更成熟更有担当!你觉得会有风言风语,担起责任来娶了她又有什么关系……”
宁曦的脸霎时间红透了,宁毅原本还在说:“我和你娘就给你们订个娃娃亲……呃,好了,先不说了。”
父子两人在那儿坐了片刻,远远的看见有人朝这边过来,随行人员也来提醒了宁毅下一个行程,宁毅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面对事情,要大气,别人破不了的局,不代表你破不了,一些小事,做起来哪有那么难。”
他说完,与随行人朝远处过去,方书常靠过来时,宁毅跟他感叹两句:“唉,为了小孩子操碎了心……”方书常不以为然:“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婆婆妈妈了?”这年月里父亲权威至上、或者拳威至上,跟小孩子谈心实在是件奇怪的事:“我家几个小子,不听话就揍,现在都好好的,没什么操心事。而且揍多了皮实。”周围有人暗自点头。
宁毅撇了撇嘴:“说得轻巧,现在这些小孩子,一脑子热血,什么时候蒙头上了战场,吓死你个王八蛋。”
“迟早也是要历练一番的。”
“那也要磨练好了再去啊,脑子一热就去,我老婆哭死我……”
“弟妹很大气……不过你刚才不是说,他想去你也答应他……”
“当然先稳住阵脚,有他上的一天,至少二十岁以后吧……”
“心魔真是名不虚传,对儿子都是坑蒙拐骗一整套。”
“何止,我还心狠手辣……人死如灯灭,伤心的是活人,总希望小辈活下来的机会大一些……”
一行人说笑着前行,对话到后来,反而严肃起来。事实上,走到这一步的高层人员,谁又没几个已然在战乱中死去了的亲人朋友,宁毅心狠手黑,身边的执行人员在做事、算计时也大都冷酷,无非是知道这些疏忽的代价罢了。
大人们渐渐远去,送别父亲之后,宁曦坐在那横木上想着这些事,远处那帮少年人踢着球、大声喧闹,过得一阵,几个人撞在一起,爆发了口角互相打起来。应该都是军人家庭,动起手来颇有架势,打了一阵,又被众人闹哄哄地拉开。
十三岁的少年从横木上下来,伸了伸双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又想了片刻,才开始举步朝城区那边过去,身后有两道身影随意地跟上来。
阳光从天空斜斜洒落,少年的步伐倒也算不得坚定,他在城市的街道边犹豫了片刻,然后才走向市集,去买了一小盒芝麻糖拿在手上。这样一路快走到初一所在的屋子时,前方有人走来,一脸笑容地跟他打招呼,却是在这边管事的文兴舅舅。
“过来看初一?”
宁曦向苏文兴请安问好,对于这个问题,倒是没好意思回答,舅甥俩一面说话一面走了一程,眼看着时间到了中午,宁曦辞别苏文兴,到附近的食堂吃了午饭——他被这插曲弄得有些想打退堂鼓。
中午过后,宁曦才去到了初一养伤的小院那边,院子里颇为安静,透过微微打开的窗户,那位与他一道长大的少女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床边的木柜上有茶壶、杯子、半只橘子、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