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房间里,主帅们的会议一直在开,关胜拉着许纯一坐在一块,商量着双方的各种划分和配合问题。华夏军的名头太大,许纯一在军事上并未有太多坚持,只是随着会议的进行,他逐渐听到外头的声音响起来,心生疑惑。
“杀了女真狗!”
“……杀了女真狗!”
“我们也是人!”
“……也是人——”
诸如此类的声音偶尔传来,乍然听起来有些可笑,然而随着加入人群的增加,那声浪传来时便让人有些心惊了。许纯一偶尔问问关胜:“这是……”
“哦,没事,大家在一起交心,听起来还是很热烈的。我们谈谈南门这边的问题,我有些想法……”
外头军营的校场上,偌大的广场被分成了一个一个的区域,华夏军士兵是最先集合的,随后吃过晚饭的守城军士兵也来看热闹了。会场上不时有人上去,说起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有在西北的战事,说起那边已经是一片白地,有参与了小苍河三年大战的,说起自己第一次杀女真人的想法,亦有家在中原的,说起了女真人连番杀来后的惨象。
有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先是一个人,后是一群人。守城军的士兵也被叫上去,虽然是结结巴巴,然而在这样的天下,众人大都有着相同的苦处,尤其是被逼着当了兵的,谁的家里没有几个枉死的冤魂。
这种忆苦思甜的交心会,王山月那头也学了,但最初自然还是从华夏军发起的。这个年月里,过着苦日子的人们无人关心,众多的苦难,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靖平之耻,连皇帝、妃子、大臣家眷这类贵人都遭了那样的苦难,一般人家中被女真人弄死一两个的,诉苦都没人听。这样的集会,对于某些人来说,在台上结结巴巴地说起自己家的惨剧,有人听了,是他们一辈子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人格和尊严的时候。
间或有华夏军人上台说起如何杀女真人的时候,人群中便是一片一片歇斯底里的呐喊之声,有些人甚至哭得晕倒了过去。
待到许纯一等人开完会,与关胜一道出来的时候,整个场面,几近于。关胜搂着许纯一的肩膀。
“许将军,晋王在生之时信任你,他如今去了,我们也信任你。为晋王报仇,咬下女真人一块肉来,在此一战了。你我二军进则同进退则同退,实为一体,自今日起,多关照了!”
许纯一肃容,随后双手一抬,重重地拱了拱手。
的一夜,不知什么时候才渐渐平息下来,漫长的黑暗过去,第二天天明,东面的天际放出绚丽的朝霞,士兵换岗,登上城墙,在变幻的天光里,等待着女真大军的到来。
二月初六,正午。女真的旌旗朝着林州城蔓延而来,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术列速的帅旗招展。林州城墙上,一些华夏军老兵握紧了手中的钢刀或是攥住了墙头的青石,目光凶戾,咬紧了牙关。
在附近守城军的眼中,杀气冲天而起。这些年来,面对着术列速这样的女真大将,能够发出这种仿佛要冲出城去厮杀一番而并非是死守的悲壮气息的军队,他们从未见过。
这些人却不知道。建朔五年六月,术列速率军参与围攻小苍河,小苍河在经历了半年的死守后,决堤了谷口的水坝,青木寨与小苍河的军队悍然突围。虽然在其后不久,宁毅率领两万大军进延州,斩杀了辞不失找回一城,但在许多华夏军人的眼中,术列速亦是手上沾满了兄弟鲜血的大仇人。
年初在雪地中的惊鸿一瞥,彼此都忍住了扑上去的冲动,对外人而言仿佛是一场有慷慨也有豪迈的谈笑,对于当事双方,则是在真正恨不得你死我活的心态中做出的选择。而到得此时,谁也不必退了。
天上的云变幻着形状,很快地翻滚着过去。
林州,战鼓轰鸣而起。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