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实,上次规规矩矩对各县考评,差不多是在太康年间了。平素不都是看县令对不对上官脾胃,哪个郡守会真把这事放在心上?
然而静默只是一瞬,坐在下手位的高都县令郭郊便拱手道:“去岁高都收流民六百余户,开垦荒田万亩。开春之后,准备再建水车十架,供官田灌溉之用。”
这政绩,简直让人瞠目了!不过在座都是人精,并不觉得郭郊在撒谎。要知道府君的庄园,就在高都境内,想来这位郭县令,也是府君的马前卒了。
谁料郭郊刚刚禀报完毕,泫氏县令刘全也道:“下官所收流民不如郭县令,只有一百三十户,不过水车倒是多修了两座。今岁当再垦荒地,多种些田亩。”
壶关县令随后道:“下官去岁召集流民,重修壶关和两陉城池。吴将军言,今春可借兵士助垦。”
屯留县令则道:“去岁屯留遭遇匈奴侵袭,折损不少丁口。好在收容流民二百户,建邬堡两座,以安人心。”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开始汇报起了去年的工作业绩。毕竟太守府三令五申,命他们收容流民,兴建邬堡,还发下马匹农具。如今查起来,谁不敢说没有成效?更何况还有几个县令出身寒微,颇有爱惜百姓之心,倒也干了不少实事。
然而上党十县,并非都是这样勤政的好官。轮到涅县时,只见那位高县令一敛大袖:“去岁县中匪患,百姓多受骚扰,无心耕种。还请府君播下钱粮,救灾安民。”
虽然禀报的是这样糟糕的政绩,但是高县令面上毫无愧色,反而有种属于士族的矜持。此子乃是陈留高氏别枝,自持身份,当然不会像其他县令那样恭敬。开口便要钱粮,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梁峰眉峰一挑:“需多少钱粮?”
算都未算,高县令张口便道:“五千石当能缓过春荒。”
这可是梁峰一年俸禄的两倍有余,他张口便来。大堂之中,不由一静。这位新任太守,毕竟来主政时间太短,碰上高氏这样的门第,要如何应对呢?
谁料梁峰冷冷一笑:“五千石救灾,并不算多。但是涅县所缺的,却不是钱粮。”
说着,他从面前的案几上拿起一物,扔在了高县令面前:“这是从涅县周遭剿灭的山匪口中得来的口供。去岁县衙加收赋税,逼得百余人逃离县府,投身贼匪。敢问这赋税,因而会增?”
高县令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拿出这样的东西,慌忙道:“都是东赢公出兵,方才加赋……”
“出兵需用的是府库军粮,涅县府库,为何空虚?”梁峰扔出了第二个问题。
“多,多年灾疫,府库存粮都要赈灾……”高县令额上已经见汗。这问题实在刁钻,总不能说他把府库中的钱粮花用一空吧?
“若是赈灾,郡府中何为不见涅县呈交的文书?”梁峰的语气彻底沉了下来。
赈灾可不是谁想赈就赈的,就算当时从权处置,之后也要禀报备案。否则府库岂不成了县令的私库?像郭郊那时就是挪用军粮,收容流民,后来动用府库存粮,也赶忙补足,还造册平账,不敢疏忽半分。
而涅县呢?要流程没流程,要钱粮没钱粮,倒是养出了一堆贼匪,险些惹出祸事。这么大规模的匪患,本身就有极大问题。而封建社会能造成这样情况的,唯有官逼民反!因此在平乱之后,梁峰便派人仔细打探,看看这涅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现在,人证物证俱全,又是元会上突然问责。高县令就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立刻被抓住了要害。
平乱都是两月前的事情了,高县令哪能想到对方隐忍不发,到这时才骤然发作,嘴巴张合几下,终于结结巴巴道:“下,下官接任时,府库便,便有缺漏……实,实不是下官所为……”
“那私自收容流民,侵占官田,擅用吏员匠人,挪用赈济之粮,又是谁所为的呢?”梁峰捡起另一本册子,再次抛到了他面前。
高县令只觉脑中一阵眩晕。这样的事情,不少地方官员都在做,可是做是能做,被人查出来,依旧是个问题。更别说之前给的那批赈济粮草,连平乱的粮食都吞,实在是推诿不得啊!然而这事他做得隐秘,怎么被这个病秧子查的一清二楚呢?
眼见对方满头大汗,梁峰扔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还有两地山匪,招供与涅县府衙有所来往,不知高县令如何解释?”
“府君!府君这,这真是贼人污我啊!”高县令哪还敢犹豫,跪伏在地。别的事情,不过是他昏庸不能,贪墨过度。但是通匪,可就是另一个罪名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承认。
梁峰冷冷一笑:“无妨,高县令自可与那贼匪对峙。来人,带高郎下去!”
两旁立刻来人,抓住了高县令的衣袖,向外拖去。这一下,高县令反而不跪了,怒而喝道:“梁子熙,我可是士族出身,是朝廷认命的县令!你怎能如此辱我?!”
是啊,他再怎么说,也是高氏子嗣。这样被拖出大堂,就地免职,如何能说得过去?!难不成,这姓梁的想用心腹替代自己的位置?他怎敢如此!!
梁峰冷冷一笑:“高郎勿虑,新任涅县县令,将由杨邺暂代。如今匈奴乱起,放你留在任上,反而会失了性命,相信朝廷和贵家主也该明白我的苦心。”
高县令愣住了。他出身陈留,并非上党人士。但是梁峰所说的杨邺,却出身上党本地士族,虽然家道中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