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太慢。
开始时,那二人之前气氛似乎有些紧张,说话声音都不大,杨远隔得远,只隐隐听到了“让我进去”、“要见……”,过了一会,清风水榭门内竟然又出来一个万花模样的男子!看装束,似乎是恶名远扬的万花弟子断鬼,杨远提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听他们讲话,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求求你,让我进去……今晚……来不及了……”这是那人影的话。
“……你……围剿……”这是双生魔女的回答。
“……求你……断鬼!……如何?!”那人影因惊讶提高了声音。
“……喊我作甚?”断鬼抱胸,漫不经心地说。
(杨远听到身后有细微声响,回头一看,各门派的人都陆续来了,他喜不自禁,打了个安静的手势,更起劲地听起来)
“庄青之死,是不是你所为?!”这声音骤然拔高,充满愤怒,清脆果敢,杨远十分熟悉——这是叶长安的声音!
他如遭雷劈:半夜通敌的,怎么会是叶长安?!!
清风水榭那边,断鬼嗤笑道:“泼脏水?你有证据吗?”
叶长安拿出一对黑铁长钉,赫然是当初钉在庄青双臂上的那对!杨远遥遥地看见那对长钉,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
他竟然知道,他竟然早就知道是谁!那叶长安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让庄青不明不白地枉死!
断鬼一见那对钉子,耸了耸肩,叶长安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你惯用的长钉吧,断鬼!庄青女侠仗义直爽,热心热肠,你为何要如此……要如此虐杀她!”
断鬼漫不经心地说:“当然是因为她碍事咯。我跟蓝焰去取水,有个不长眼的丫头片子占着井,我要杀了她,那女人居然跳出来救她?后来又要救小邪子,还敢跟我们正面打?一次次的,我清风水榭要杀的人这么好救?不知天高地厚,那只好让她学学江湖规矩了。”
叶长安难以置信地说:“就为了取水,你就要杀郭姑娘?!小邪子又是何等的无辜!你们……你们简直丧尽天良!庄青女侠死得何等凄惨,你怎么——你们怎么能下得了手!”
断鬼露出一个诡异阴森的假笑:“怎么下不了手,多有趣啊?蓝焰把他打得半死,她居然还想着要抢回那小孩,还要保护那口井。那就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呗。我是好心把她放在井里,怕她掉下去,还给她钉住。那群毒人村民不是很喜欢她吗?不是喊她恩人吗?那喝点恩人的血,不是更增加感情吗?我就抓着她的头发,提起头,露出脖子,蓝焰给了她一剑。”他露出回忆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美景:“她很能打,血也很多,还好我们有经验,没溅到身上。蓝焰留了一点皮连着头。头掉到井里,喝起来就不舒服了不是?看我们多周到啊。”他咯咯地笑起来:“她眼睛可真大,好好打扮,不穿铠甲,也是个清秀的人儿。蓝焰拿她笑话我眼睛狭长,我不大开心,就在钉到井里之前,给她划了划脸。脸烂了,眼睛爆了,反倒更好看了呢。”
叶长安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似乎下一秒就会打在断鬼的假笑上。断鬼却突然收了虚假的笑容,冷笑一声说:“你们三个,能活到现在,知足吧。如果不是因为霓裳,我何必费那些麻烦,用毒雾分开你们?”
他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却让叶长安瞬间白了脸,杨远瘫坐在地:“没有你师父霓裳的面子,你骨头都早烂了。”
藏剑山庄年少有为、令人交口称赞的弟子叶长安,竟然是清风水榭毒瘤霓裳的徒弟?!
杨远僵硬地转过头,身后潜伏着的各门派的人,脸上或真或假、或多或少都带上了嫉恶如仇,义愤填膺。
他闭上眼睛,茫然而绝望,感觉整个世界都破碎了。
谁还值得信任?谁才是真的不可疑?谁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谁没有问题?
月下的叶长安,尚不知自己已经身败名裂。
听到动静的蓝焰过来(他比紫烟回来的晚一些),二话不说一脚把叶长安踹了出去,断鬼看也不看他,转身回去,守门的幽月也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正门。
叶长安倒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似乎还准备敲门,还不放弃想进去的想法。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叹息:“叶施主。”他浑身一震,慢慢回过头去。朦胧的月色下,少林方丈带着许多围剿队伍的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其实,其他门派或多或少地都和清风水榭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也可以说,所有门派里,都有清风水榭的内应。虽然清风水榭人人喊打,恶名在外,但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优点:拿钱办事,干脆利索。
谁手上没有不方便自己做的脏事儿呢?因此哪个门派也不愿意和清风水榭交恶。
这一点,杨远不懂,其他门派心里却都是门儿清。
只不过这一次,叶长安倒霉,成了出头鸟,成了众矢之的。揪出一个他,便能保住所有门派的安全。
因此,心照不宣地,叶长安几乎在正道武林被判了死刑。
藏剑山庄领头的弟子当场宣布叶长安被开除藏剑弟子身份,从此和藏剑山庄无半点联系。围剿行动自然取消,所有人都心领神会地撤出了鬼林,将重心放在审判叶长安上。
一夜之间,叶长安从俊美有为的少侠,变成了万众唾骂的卧底。
他失魂落魄,被赶出正道武林。
没有苦苦哀求,他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