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瞟着马路对面公车亭的无头男孩。无头鬼魂他见过许多,像这种木桩型一动不动的他还没见过,这才多看了几眼。
高中是五点四十分放学,还剩下四十分钟时间可以随意支配,干脆到学校门口找个长椅坐下冥想算了。
耳畔飘来路人的议论。
“难道有人开布加迪威龙来电影院门口泡妹?”
“为什么是太平路电影院?辱龙了。”
顺着他们奇怪的目光,不远处,或者说太平电影院门口的停车位上一辆银色布加迪威龙跑车流光溢彩,吸引着众人的视线,作为上世纪遗留物的老式电影院破旧的门框和招牌更是被反衬出了时代流逝的沧桑感。
白千湾恰好站在两个时代的中央,因为路人的继续议论而左右张望。
刚刚怎么没发现太平电影院确实很旧?不过室内还行。
小康王也打着哈欠从电影院大门飘了出来,他的眼神穿过门口的白千湾,倏然大叫:“喂喂喂,我看这人就是个跟踪狂吧!”
“什么啊?”
白千湾也转头看了一眼。
车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双长腿降落地面,弯腰从驾驶座上下来的,是一位黑衣的高挑男子。在看清他面孔的时候,白千湾也不自主地露出惊讶的神情。
“怎么又是你?”
宋弄墨停在他眼前,也许是因为覆盖上金钱的光芒,看上去仿佛比中午时耀眼俊美了不少。
“我订位置了,先过去吧。”
“不接妹妹和她男朋友吗?”
“不。”
车子无情地从b市一中校门前驶过。
白千湾以手支颐,盯着远去的校门:“我本来打算和妹妹一起过去的,所以才在太平路逗留。”
“她有男朋友了,你去接她也未必乐意。”
“是吗?”
“谈恋爱不都这样吗,”宋弄墨的口吻有些许不满,约莫是不同意妹妹早恋,“那天通灵之后,你和玉墨一直有联系?”
他是在说那天宋宅门前,宋玉墨拍在他身上的名为联系方式实为警告的纸条?
说到这件事,宋家兄妹如出一辙地神秘兮兮,妹妹要求他离开b市,但哥哥这个问法,显然他不知道妹妹曾这样通知白千湾,还以为只是留了个手机号码。奇怪的一家人。
“没有。”
“那你们今天怎么一起吃饭?”
“很奇怪吗?在学校里遇到的。”
“学校?”宋弄墨开车途中分神瞟了他一眼,“你去那里做什么?回忆?”
“是啊,过去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别想了。”
“为什么?因为我是疑凶?”
车子一转,忽然急匆匆地拐弯,停在了路边。
宋弄墨抓起打火机和烟盒,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根烟。他手里转着那只银色打火机,上一回见到他这样转悠还是酒店房间提到李觉爱,以及他父亲宋阑的鬼魂出现时。
他很烦恼。为什么烦恼?
烟雾弥漫着整个车厢,辛辣的薄荷烟味,闻着十分提神。
“你不是凶手,”宋弄墨盯着烟盒,“你高中的时候连只猫都不敢杀。”
不敢?
这种说法,连白千湾自己都不能保证真实性。
如果不是白骋给予他一次迎头痛击,现在他应该正在监狱里,或者他那间鬼屋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丽手掌。和宋弄墨一样的手。
想必从前的白千湾就是温柔迷糊的小孩子,给予所有人以这样的无害印象。就连万久也说过类似的话。
“刚刚入社的时候,我看见你在捣鼓咒术书籍,”宋弄墨说,“需要的祭品是猫的脑,青蛙的内脏,你不敢做了。”
其实是“不想”吧?
白千湾没吭声。他没有虐待动物的癖好,这跟敢不敢没关系。
宋弄墨无非是想以自己的理解证明白千湾不可能是“巫术案”的凶手,他和万久、社长一样,又不太一样。九年过去之后,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白千湾也不是。白千湾最深刻的体会是在被宋弄墨调查食人案时,他的态度亲昵又冷酷,其实他自己也很矛盾吧?高中的朋友渐渐变成了另一种模样,甚至可能是食人的恶魔。
香烟正在燃烧,乳白烟雾张牙舞爪。宋弄墨的目光聚焦在某一处,看得出神,白千湾瞟了眼,那儿什么也没有。他好似有发呆的嗜好。
“我去见过万久和社长了,”白千湾斟酌着说,“他们都埋怨我,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看望他们,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什么都忘了,忘了原来我还有两个已故的朋友。”
“算了。”宋弄墨颓然掐灭了烟。
车又开了。
烟雾渐渐消失,可那种焦躁的气氛弥久不散。
白千湾不明就里。好在不一会儿,宋玉墨男友的微信通话来了:
“喂——我们下课啦!哥,你是和我们一起去还是?”
车子正好行驶到餐厅附近。
他说:“我在路上了,我发个定位给你。”
宋弄墨订的是四人座,他和白千湾坐一边,对面的位置留给了小情侣。餐厅内起伏的钢琴乐叫白千湾很快想起了万久身边的钢琴老师,还有她口中那些旧事、万久沉重冰冷的拥抱。他的心情逐渐跌落,写着各色菜肴的深色菜单一下子索然无味了。
在白千湾看来,也许宋弄墨说的没错,那些记忆还是想不起来比较好。然而正是因为他选择诅咒自己失去记忆才导致今天的窘况,明知道他以后肯定会想办法找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