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从拥挤的桌椅间穿梭而过:“我去洗手。”
白千湾看起来是心事重重,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处于心不在焉或是思考的状态下,因此,宋弄墨也不曾留意今日对方有何异样。在他洗手之后,两人离开校园。卷起的秋风夹带着茉莉花残余香气从橙黄色砖道上滑过,尽管思绪万千,白千湾仍分神与宋弄墨说着“好冷”、“叶子掉了”这样无所谓的话语,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橙黄砖道的起点,一中的校门。
白骋的名姓宛若这场秋风般在他身边起舞。
搞不好失踪的白骋已经死掉了,死于库鲁病,手舞足蹈,大笑,头疼,瘫痪,在梦中死去,嘴里默念着“kuru”(库鲁)。⑴
新几内亚高地的土著部落有食用逝者尸体的习俗。
在艰难痛苦的饥荒中,曾有易子而食的记录。
将军将人肉风干作为军粮。
……
步入现代社会之后,伴随着法律与人权意识的健全,食人早已是一种禁忌。
旧时种种食人肉记载,无非伴随着饥饿或是宗教习俗等因素。
既无饥饿之忧,也不受宗教束缚的白骋却生出了啃噬同胞的獠牙,伴随着年岁渐长,白千湾在齿寒之余,也深感兴味。
何以这样残忍的异食癖出现在了作为现代人的白骋身体内部,并且遗传在了白千湾身上?莫非他们的血管流淌着赤道几内亚木尼河的水质……
“想什么呢?看车。”
宋弄墨的嗓音被风吹入脑海,也驱散了这些胡思乱想。
白千湾半阖着眼,两人已经穿过校门,一条平整的马路横贯眼前,车龙汹涌,如果不是宋弄墨出声叫他,恐怕他将默默走入车流之中也说不定。
“饿了。”他眨眨眼。
“一起吃饭吗?”
“不了。”
六点之后的这班公车通常都挤着太平路各个学校的学生,今天也不例外。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白千湾和宋弄墨拉着吊环站定,车开了,随着窗风一起涌来的还有关于“一中离奇连环自杀案”的流言。
“自杀案……”
“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我妈说是学校里有不好的东西,那几个人是冲撞了什么……”
“听说是被咒死的……”
“‘超自然事件社团’,看来命格不够重的人不能碰这种所谓超自然……”
“第四个会是谁……”
“马上就放假了,阎王爷也得歇息会儿吧……”
说话的是隔壁学校的几个学生,坐在里侧的座位里,他们低声谈论着传说中的古怪自杀事件。
勉强可以作为未来当事人之一的白千湾飞快地瞟了那几个人一眼,沐浴于各色光怪陆离的传闻之中,又曾目击过其中一位死者的死状,他难免将自己代入到“第四位”这一角色里,在肥皂盒子般的竖放棺材里站定,等待凶手合上盖子。
“别多想。”
头顶传来另一种声音,有别于其余人的担忧、恐惧,也不同于白千湾的蠢蠢欲动,身处同样环境,又是“超自然事件社团”副社长的宋弄墨在自杀事件接连发生之后表现出了诡异的镇定感,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冷静,反正他变声期之后的低沉磁性的嗓音总是承担着促使白千湾停止头脑发热的宝贵作用,像一盆冷水迎面泼下,白千湾从棺材里走了出来,耷拉着脑袋。
在回家的路线上,白千湾和宋弄墨的确同路,因而放学时常常一起回家,至于为何身为知名集团富三代的宋弄墨热衷步行返家而不是司机接送,好事者也为此编织了各种说法,比较靠谱又得到本人模糊默认的一种是宋家继母与宋弄墨不和,相看两厌,以至于他甚至不愿意与继母派来的司机打交道。
其实宋弄墨只是打算和白千湾一起回家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白家在d区的房子不好不坏,三层楼的自建房,两个人住绰绰有余。白千湾家是单亲家庭,自从白骋失踪之后,很快变成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模式。宋弄墨总琢磨着把白千湾带回家养,反正他家也没别人了,还不如跟着宋弄墨过日子。
他这些心思,白千湾浑然不觉。走到路口,白家的屋顶在电线杆旁露出脑袋,他放缓了脚步,一边和宋弄墨道别:“拜拜。”
“你下午吓我一跳。”宋弄墨倏然说。
“什么?”
“你没下楼,其他人都在,说明你落单了。”
一下子明白他是什么隐喻,白千湾调皮地歪了一下头,有模仿颈椎折断形态的意思,随即被宋弄墨两手扶正。他手指按在白千湾肩膀和脖子两处,略微发冷的一双手。它美味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白千湾的视网膜中。
三位学生都是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死去的,另外的死亡条件分别是“身在学校”、“夜晚”,因此这段时间走读的学生们都被老师勒令放学就必须离开学校,住宿的学生严格按照学校规定由教师带领进出晚自习室与宿舍。学校流传着“落单就会死”这种神秘说法。
宋弄墨不满于他吊儿郎当的不配合,语气冷了些:“听话。”
白千湾看着他,忽地一笑。
宋弄墨十七岁的脸孔已经渐褪青涩,那种冷峻锋利的气质愈发明显,自然迷倒了一片校内女生,在他突然加入超自然事件社团之后,来自各年级的入社申请书如雪花般飞入宣传部部长白千湾空旷的社团邮箱内,阅读这些五花八门入社申请理由时,白千湾难免联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