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那巨人般的哥哥,一下将聂怀桑扛麻袋般扛于肩头,大手打着聂怀桑屁股,眼神迅速在江澄身上扫了一眼,一边大步流星地离开,一边道:“你闭嘴,还嫌不够给我丢人吗。”
江澄浑身一抖,心中想:他哥哥为何看我的眼神如此凶恶?太可怕了,是我的错觉吗?
聂怀桑渐行渐远的声音依旧大呼小叫着:“那位仁兄方才想和我一起挨打呢。哥哥,哥哥停下来,我还没问人家名字呢!”
聂怀桑的哥哥并没有停下远去的脚步,却回头又扫了江澄一眼。
江澄被这一眼扫得毛骨悚然,心中想:不会错了!他怎么看我的眼神比看那些打他弟弟的家伙更可怕!
真是奇怪的大哥。
02
江澄迟了三日,等脸上聂怀桑的鞋底印子彻底不见端倪,才背起考箱,跟着魏无羡去了学堂。这种毕生之耻,他当然不能说实话,但有个三岁便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魏无羡替他找借口搪塞老师,他放心得很。
江澄走到学堂门口,趁着四下无人,矜持地理了理绣着九瓣莲纹的紫色袖口,扮出一副完美的风雅公子派头,映着背后的云卷云舒,步履端庄地迈步进去。
他年纪虽小,却已是世家公子榜第五,紫衣雅致,仪态俊逸,果不其然甫一现身便引得原本喧哗的课堂静了一静。江澄暗中受用着同窗们的目光,迅速搜刮到金子轩穿着金星雪浪圆领长袍的身影,与金子轩暗暗攀比一把,又莫名烦躁地瞅了眼身边的魏无羡,才施施然转身寻自己的位子坐下——江澄刚转过的身突然换了个方向站住了。
他一眼就看见聂怀桑坐在教室最后,趴在书案上呼呼大睡,双手伸直搭出案外老远,唇边挂着香甜的酒窝,口水直流,摊开的书本上好大一滩液体。他看得惊奇,忽而聂怀桑撇了撇嘴,在梦中颇为不悦地露出个吃痛的表情,一只手无意识地去摸屁股。江澄想起他大哥扛着他边走边打腚,一个没绷住便笑了起来。
魏无羡奇道:“能让师弟当众乐不可支,这聂家小怀桑本领不小呀。”
江澄道:“我开学那日见过这小王……小子,似乎是已经就读的师兄,怎么睡在这里?”
“前天被老古板领来的,留级查看,又没毕业,已经连续三年了。”魏无羡道,“理由——殴打同窗,据说还是一个单挑好几个。”
殴打同窗?江澄挑眉,心中想,就算是莲花坞最温和羸弱的子弟,也没他聂怀桑无害可欺,他会打人?还是一个单挑好几个?
哈哈哈,除非魏无羡哪天不再狗见怂。
聂怀桑睡得虽然酣畅,蓝启仁脚步一响立刻便醒,行云流水擦掉书本上的水渍,抽出一本《百家历史·上古篇》唰唰翻到该讲的那篇立了起来,精准的条件反射看得江澄一愣一愣。江澄打点精神听蓝启仁讲课,果真如魏无羡说的那般味同嚼蜡,他少年心性,要不了多久便开始天马行空地神游太虚,就算勉强拉回神智,不多时又被蓝启仁枯燥无味的授课催眠得两眼发空。正在苦苦煎熬,江澄忽而听见细小的咔擦声,他皱眉回头一看,便见聂怀桑躲在立起的书本后,从袖子中一颗颗拿着葵花籽剥着吃。
江澄看得眼都直了。
云深不知处的伙食寡淡无味,苦涩难咽,而且家规禁止学子私自外出觅食,江澄只在这里住了短短几天,已经想姐姐想得口水直流,不知聂怀桑有什么神通,能弄到零嘴享用。
偏偏聂怀桑圆脸圆眼,吃得是津津有味。他是世家子弟,当然吃相文雅,但文雅中眯着眼露出酒窝,表情是相当恣意,一看便让人食指大动。江澄本也不是多喜欢吃瓜子,可聂怀桑就是有这个本领,看着他吃东西似乎格外香,江澄不由也想吃起来。
聂怀桑本就一边吃一边在看江澄,江澄终于和他对上眼,娇小的少年冲江澄眉飞色舞地一笑,将一包锦帕偷偷丢给江澄。江澄从小到大为了博江枫眠赞赏,从来都是品学兼优一丝不苟尊师重道的模范生,可聂怀桑冷不丁一丢,他自然本能接住。接住后,第一次在课堂做坏事的紫衣少年郎心中一虚,抬头看蓝启仁。
蓝启仁的注意力全被魏无羡吸引过去,一双眼睛鹰目般看牢眼皮连连下滑的顽劣小子,没空理他。
江澄心中慌乱,捏着那包锦帕又去看聂怀桑。聂怀桑用手指敲着桌子,探身出来,躲在书本后,对江澄打手势做口型,催他拆开。江澄捏了又捏手中东西,看着蓝启仁,天人交战一番,最终还是孩子的好奇心占了上风,翻开锦帕——是满满一包已经剥了壳的瓜子。
聂怀桑早已为江澄剥了半堂课瓜子。
难怪他总是留级,江澄心中嫌弃地想,但同时一颗心阵阵发热,因为聂怀桑的所作所为让他想起了姐姐江厌离。
江厌离,是全世界唯一会对江澄温柔的人。她也常常给江澄剥瓜子。
可她的温柔是给好几个人的,她为江澄剥,也为魏无羡剥,如果金子轩来做客,她也会给金子轩剥。
而这包瓜子,是聂怀桑给江澄一个人的温柔。没有魏无羡的份。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江澄迅速地将一包瓜子一扫而空,觉得连日来发苦的舌头终于又能正常品鉴酸甜苦辣咸了,便满意地在课堂上丢个纸团问聂怀桑留级是怎么回事。聂怀桑打架虽怂,做起这些不务正业的事来却相当里手,不多时江澄便又接到了聂怀桑抛回来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