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把书放回去,道:“什么事,先出去看看再说。”
她出了船舱,甲板上船家正带着几个手下用铜盆烧纸磕头,口中念念有词。清平顺着她跪拜的方向看去,那陡峭山崖上竟有一座破败的庙宇,被青藤覆盖了大半,清平眯着眼瞧了一会,才发现那庙无门无窗,墙体上绘着从未见过的黑色图案,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出几分诡异来。
船里的客人们此时都探头看了眼,见此种情状,立马又缩回船舱中。
李宴道:“大人,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清平侧头轻道:“别去,先瞧着,这船到底撞到了何物,怎地如此颠簸?”
先前歇在舱里的的护卫们此时也出来了,清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回去,只带着李宴慢慢靠近甲板边缘。但见此地水流平稳,不似先前那般急促,水在阳光中显得十分清澈,几条银色小鱼游来游去,而船已至水道出口,几乎可以看到一片开阔的水域。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水中的东西——
那是一座石雕的神像,全身漆黑,隐没在水中,手捏法器,头朝下,陷入水底的泥沙里。
想来是掌舵的并未料到这水下竟多出这么个东西来,先前辰州涨大水,怕是把这沉在水中的神像给冲了出来,如今急流褪去,神像便有大半从淤泥中显露出来,今日船头恰好撞到了神像底座,却令神像翻了个身,上半部分从泥沙中脱出。
那神像也不知是什么年头的古物,雕工也并非本朝常见的样式,唯独那脸上的似有若无的笑意,却是难以言喻的诡诈。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一个日更的葵!理直气壮叉腰!
第160章 童子
一时间只闻山中风声呜咽, 雾气渐渐浓厚了起来, 铜盆中的带着火星的灰烬被卷起, 细碎的灰络扑来, 李宴皱着眉头用袖子扇了扇,捂着嘴道:“大人, 要不还是先进船舱里避一避吧。”
清平向后退了一步,避开那些灰络, 视线从神像上掠过, 又转到甲板上去。
船头那几人磕头磕的更加用力, 水中漆黑的神像注视着她们,扑通几声落水声, 船家青着脸丢下一把东西, 手握着竹筊丢了数次,这才下定决心般高声道:“咱们这船上有人冒犯了神灵,诸位也瞧见了, 若是不将这人寻出来,恐怕船一出水道, 进了淮阳河就要沉!”
李宴低声道:“未料到辰州竟这般不开化, 这人怕不是疯了!寻着那人又待怎样——”
清平瞥了她一眼, 道:“噤声。”
船舱中传来惊叫声,即刻有人道:“找着了!找着那鬼童了!”
鬼童二字一出,满船皆静,掌舵的一把手出来呵斥道:“哪儿来的小鬼,竟在俺们的船上捣鬼!还不快滚!”
船舱中又是一震慌乱, 只听一人道:“什么……什么鬼童,你们这些粗鄙之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那人口音明显不像辰州人士,更偏北语,没多久就被拖到甲板上来,船家已经严阵以待,手中捏着一个不知做什么用的小瓶子。
那人身着长衫,生的眉清目秀,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见了这幕张口结舌,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说来也奇怪,船上竟无人出来看这个热闹。清平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按住李宴的手道:“此地多古怪,再看看,莫要轻举妄动。”
那头船家已经厉声道:“你这鬼童,竟口吐人言,诸位别她给蛊惑了!快快显形罢!”说着将手中那瓶里的东西泼了出去,那人顿时急的跳脚,也不顾不上旁边站着的人,收袖怒道:“什么玩意!我这可是云霁楼里定做的袍子,花了五两纹银!你们你们……你们赔我!”
她话音未落,就被人用粗布塞住了嘴,以麻绳捆住手臂押向船头,船家红着眼,粗喘着气道:“这人不知自己被鬼童附了身,待将她投入水中,咱们这船人定能平安无事地到岸!”
清平眉头一挑,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幕。李宴附耳急切道:“大人,咱们就这么看着?”
“嘘。”清平又瞧了眼水中神像,不咸不淡道:“这世上不平事多的很,哪里管的过来。”
李宴张了张口,有些愕然,似没想过会从她口中说出这番话,她有些失望地拽紧了袖子,心中闪过那个埋藏许久的念头。
不,不该这么去想……
于是她不断和自己说,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她这般行事,必然是小心谨慎,必有缘由。但见那女子口中发出呜呜声不断挣扎着,就要被推入水中,李宴只闻心跳怦怦,指节握的发白,她没忍住看向身边的清平,清平却道:“回去吧,没甚么可看的了。”
她当真转身走了,李宴手抖的厉害,咬牙看着船头,浓浓的惊惧与失望交织,却是从未有过之感。太阳光亮的刺眼,她只觉得眼前发黑,眼见那女子半身已经悬空,顷刻间就要落入深水中,忽地有人道:“且慢!”
那声音十分清朗,如云开月出,在谷中回响。船家微微一怔,转身看去,只见一只小船缓缓游来,船上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穿着青色长袍,宽大的衣袖迎风舞动,那船头立着盏做工别致的灯笼,样式却是李宴从未见过的。
她听到船家啊了声,忙吩咐手下道:“是神院送灯的船,快快放下浮梁,请那位法师过来。”
被捆着的女子被丢在甲板上,暂无性命之忧。李宴这才发觉后背几乎湿透了,她脑中一片空白,缓了一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