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站在窗前,注视着屋外一株老树道:“这些人从武琛帝在位时进入辰州,至今已过了三百七十八年。单提刑,那么在这三百多年间,难道就没有如你我这样的人,看出这其中的不妥来吗?”
“要想瞒住一件事很容易,若要瞒上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这就难了。从县衙到郡衙,再到州府,朝廷定年核查户籍,这么大的动静,便就藏的这般严实,一丝马脚也不曾露出来?”原随失笑,叹了口气道:“这话说出去谁信,只会当你我是疯了。三百余年,历经四朝,中间几多变化,这些人一早就潜伏于此地。要细究起来,辰州兴起供奉龙神的习俗,也差不多是之后开始的。这其中的联系,不得不叫人深思。”
单乐被风吹了会,也慢慢冷静了下来,闻言道:“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这群人能在辰州落脚,必然是说明辰州官场中有她们的人在,若要彻查,必然会动摇其根本——”
“不,你错了。”原随打断她的话道:“能过科试被朝廷授官的人,身家早就被吏部查的一清二楚,朝廷不会让不清不白的人入朝,每一次的升迁贬谪,吏部都会彻查档案,无人能做的了假。”
单乐被她打乱思绪,慢了一拍道:“大人的意思是……”
原随若有所思道:“她们究竟以何种名义与朝中官员搭上关系?这些人在辰州还算有些地位,但出了这个地方,就什么也不是了,你说,她们不能入朝为官,便只能在民间活动,读书人不信鬼神,神院也只在辰州有些用处,那她们到底,会如何去做呢?”
单乐忙道:“大人是说那些可能是西戎派来的奸细,故而只敢在民间发展势力,不敢踏足朝廷——”
“单提刑。”原随看着她平静道,“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单乐心中打了个突,在原随深邃的目光里有些不知所措地道:“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原随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一直在将案子的方向引向云州,借着本部之手抽调卷宗,篡改青庐山下村庄名册,明明最早落于山脚的有两个村落,你为何说只有一个言家村,那还有一个方寸村,为何不提?你多次暗示本部,此案与西戎人有关、与神院有关、与百年前那场‘洪波之乱’有关,单大人,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单乐冷汗涔涔,嘴唇翕动,却是说不出话来。原随微微摇了摇头,道:“正如本部所说,这些人在民间活动,天长日久,自成一股势力。因身份阻碍,不敢进入朝廷,那到底是如何瞒过官府伪造户籍的呢?”
“换句话来说,她们到底是如何蛊惑如你这等官员,为其效力的呢?”
单乐瞳孔微缩,用力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十分荒谬可笑,道:“大人,下官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她深吸了口气,道:“下官出身清白,家中世代耕读,绝无通敌之说,大人若是不信,自可去查证,下官也可卸职待狱,等候大人查明!”
原随在厅中绕了几步,自言自语般道:“一个在民间的势力,名声不显,如何才能汇集一批官员死心塌地的效忠呢?必然是在这些人还未入仕之前,仍在苦读之际。读书人,只要有口饭吃,不至饿死,就能勤奋苦读。倘若是家贫,因生计所迫难以为继。此时有人伸出援手,接济银两,却不要任何回报,想必这等恩德,比叫人铭感于心,永世不忘。”
单乐僵住了,原随继续道:“天下学子哪个没有进取之心,满腔热血,少年豪情壮志。再佐已家国大义,天下社稷之类冠冕堂皇之词,也就成了。”
原随垂眼,道:“本部说的对吗,单大人。”
捕快不知何时出现在厅中,将单乐束缚住压跪在地,单乐面无表情的抬起头,讥笑道:“下官不知大人所言是何意,大人先前说下官将这案子引到什么地方,那如今大人所说,也不是引着下官说些莫须有的,大人这是要诈供吗?恕下官不能!”
原随颇有些怜悯地看着她,道:“单大人,你也是一步步从县官走上来的,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了,难道还看不明白么?你便是这么心甘情愿地蒙受蛊惑,不信朝廷,只信那些看似正义凛然,实则虚伪至极的谎话?”
单乐没有说话,原随缓缓道:“从你心怀感激那一刻起,你便已经踏入这个陷阱之中。这世上哪里有这等好事,凭空出现一群人,助你求学、予你钱财、全你抱负……”
她弯下腰,从单乐怀中摸出什么东西,单乐脸色发白,惊惧不已地看着她,原随低声道:“八荒,原是传闻之中,话本之上才存在的势力,某日在你山穷水尽,潦倒无依之时屡伸援手。而后待你入朝为官,踏上仕途之后,借着预测国运气数之说,晓以大义言辞蛊惑人心,不知如你这般深陷其中犹自不知的人,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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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晨起更衣,漱口的茶还未饮,门外便有随从来报,说是行馆中发现有异,署官做不了主,只好先上报大人。
清平便让她在外堂等候,待正衣冠后才出了房门,署官在堂中站着,见了她结结巴巴道:“大人人,今早起来,行馆里那排芭蕉树,一夜间全死了。”
这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清平看了她一会,才道:“死了?那便移了就是。”
署官抖了抖,道:“下官也派人去移除,但那芭蕉树稍稍一动,竟……竟有血流出来。”
清平淡淡道:“是么,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