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楚晙虽名为八荒家主,可调用些许势力,但八荒始终对她忌惮有加,就连谢家亦是分为两派。楚晙觉察这股势力不同寻常,但在形势不明时,不能轻易探查。
她后来才知晓,若上任家主饶瑠擅自将家主之位传于她,这个位置本该轮到谢家来坐。
至于饶瑠隐约查出她身份以后,执意这般行事,罔顾反对之声,也让她十分不解。
不过原随到底查不到这等辛秘,只道先帝在时齐、越二王似乎也与这股势力脱不了干系,八荒竟暗中站了两派,也不知是为求退路,还是如何。
竟然是这样,楚晙便有些明了谢家的意思,只是有些事尚未取得证据,还是难说。
此行中李清平的嫌疑尽去,八荒在贺州官场呼风唤雨时,李清平尚在云州安平郡,远远搭不上干系。原随在信中呈上了一份名单,请奏即刻扣押与此案有关的官员。
楚晙目光掠过那些名字,最后移到‘李清平’三字上,只觉得胸口更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
第176章 长信
严府管事手里提着灯笼, 走地又慢又缓, 她以灯笼照亮脚下的一块地面, 小心地道:“客人仔细脚下, 夜深露重,路有些滑。”
后头那人撩起下摆, 颔首道:“多谢。”
管事侧身避开,道:“您言重了。”
在前头领路的仆从有些纳罕, 不知这是哪位贵客, 深夜来访, 竟能得府中大管事亲自接待。
那人约莫四五十的年纪,虽着布袍, 以木簪束发, 却有种儒雅清贵之感。
管事将她带到书房,行礼道:“客人请罢,我家大人已经在房里等候许久了。”说罢便带着余下的人退出了院子。
那人手放在门上, 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推开,同时书房中传来声音道:“人到了?请进吧。”
书房的门被推开, 里头灯火明亮, 严明华背倚一幅红木镂雕的千山万水图, 膝盖上搭着条毯子,像个上了年纪的寻常老人。与平日里那个身着绯红仙鹤纹饰官袍,腰系玉带的内阁首辅形象相去甚远,唯有手边小几上放着的一摞文书,以及半开的印盒, 让来人意识到她的身份。
老人合上手中文书,道:“芷江,你来了。”
芷江是次辅沈明山的字,如今能这么叫她的,也只有首辅严明华了。
沈明山走到她身边,行礼道:“阁老。”
严明华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在朝中当值,你我都是寻常人,无需这般多礼。”
沈明山道:“礼不可废。”
她说着坚持行完了礼,严明华揉了揉眼睛,叹道:“你已经近二十多年不曾踏足我府上了,上一次你来我府中拜会,还是跟着刘朝清刘大人来的,转眼间就过去了二十年,这时间呐,真是快,瞧瞧你我,都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
沈明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那时候,我不过是小小文官,刘大人已经入阁拜相,受我恩师所托,于我多有提携,常领着我去上官家中拜访。”
严明华眯了眯眼,道:“刘朝清是个好人,她心善,不过就是性子急了些。”
沈明山没有开口,她注视着佝偻着背的严明华,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们话中这位心善的刘朝清大人,却在入阁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因进谏先帝被杖责贬官闵州,上任途中因水土不服,染疾而亡。
桌上灯烛已经燃了一半,严明华悠悠道:“我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还盛在年轻几分,以后朝堂、内阁的担子,就要落在你身上了,不可谓不重。但不知道你今夜前来,是为了何事呢?”
沈明山沉默良久,起身长揖后跪地,道:“阁老,我也不过是要退下去的人了,遮不了风,也挡不住雨。但却不能不为下头的人着想,倘若陛下要对内阁下手,要让后头的官员怎么办?”
严明华看着她道:“什么叫做陛下对内阁下手,内阁侍奉陛下,自然为陛下所用,陛下若不用,闲置内阁于一旁,无论赏罚皆是天恩,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垂下眼睑,像是非常困顿,且气息微弱,沈明山在她身边那么近的地方,只看见她胸口略有起伏。那种将行就木的老态着实叫人心惊,让她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曾几何时,这双手也是洁白如玉,手持笔墨描绘丹青,一只朱笔执掌生杀大权。沈明山低下了头,似乎想要看的仔细,却听严明华看向窗外,而后低声道:“下雨了啊……这雨,来的太突然了。”
她不禁心中一颤,抬起头道:“阁老。”
严明华揭了膝上毛毯,撑着扶手慢慢站起来,道:“芷江啊,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没有看明白,无论是什么人,贤臣也好,奸臣也罢,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切全凭圣意而定。水至清则无鱼,你就是太在乎名声了,清浊哪里又能分的那么清楚。你与我,不过都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罢了,需时则用,如此而已。”
沈明山站起去扶她,去被她轻轻推开了。这位历经两朝的首辅大人面上已经生出褐色的老人斑,沈明山轻声道:“阁老,难道您就没有想过争一争么?”
“争什么?你要拿什么去争?”严明华偏过头去道:“你以为能在六州安插官员,能将贺州官场做成内阁的后院,就是无所不能了?我告诉你,你永远也争不过陛下,你要争,以贺州的事要挟,逼迫陛下,你恐怕是疯了!”
沈明山被她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只是微微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