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总是不厌其烦地说,模仿是最有效的学习方式,人所了解的一切,都是通过模仿习得的。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吗?”
暴雨夜魔淡淡地说:“很有道理。”
韩御泽浅笑着继续说:“少年有的时候有很多兄弟姐妹,有的时候只身一人,身边只有成群的羊与他作伴。”
暴雨夜魔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没有打断教授。
“当少年有兄弟姐妹的时候,他们总是会玩捉迷藏。少年运气不好,每次都抽到鬼,牧场那么大,可以躲藏的地方有很多,他从来也没有找到过躲藏起来的人。等他们约定游戏结束的时间到了,少年发现又只剩下了他自己,他呼唤着其他人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羔羊的叫声。”
暴雨夜魔嘴角的弧度逐渐拉直,默默地注视着教授。
韩御泽像是没有发觉对面男人的表情变化,依旧出神地继续:“少年很孤独,每天除了按照爷爷的要求宰杀猎物,就只有与羊为伴。可是有一天,牧场里闯进来一个怪物,咬死了少年心爱的小羊羔,少年无法杀死它,不得不把它关进黑暗的地牢,用锁链牢牢锁住。
“但是每过一段时间,这嗜血的怪物就会发疯,把锁链扯得哗啦作响,牧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那冰冷催命的声音。少年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只小羊,只好把自己跟怪物关在一起,他希望这个丑陋的怪物只啃食自己的血肉,腐蚀自己的心脏。”
暴雨夜魔嘴唇蠕动,低声说:“那些羊……”
韩御泽似是听不到他的声音,自顾自说道:“据说动物是能闻到恐惧的气味的,每当少年和怪物在一起的时候,它们都能闻到他痛苦、恐惧的情绪。但有趣的是,即便再恐慌害怕,小羊们从没有离开过少年,就算在这个时候把羊圈打开,它们也只是挤在一起。”
韩御泽抬起视线,冲对面的男人笑了笑:“它们明明知道这里有个怪物,知道它有多么丑陋,却还是不肯离开。心爱的小羊对自己不离不弃,少年感到很开心,他发誓保护他的羊群,不让那只怪物跑出来。”
暴雨夜魔低下头,肩膀急速抖动。他抬起一张笑得模糊的脸,俯身靠近桌子:“教授,你知道吗,怪物是困不住的。迟早有一天,它会挣脱锁链,打破牢笼,离开困住自己的地窖,把那些柔弱的小羊全都咬死,喝干它们的血,吃光它们的肉,连骨头都嚼碎吞进肚子里。”
韩御泽笑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暴雨夜魔把他戴着手铐的手放在桌上,用戏谑的语气说:“为什么抽烟的人经常会戒烟失败?因为只要抽过一次烟,就忘不了那种快乐的滋味。”
凡是需要戒除的行为,都有反复的一天。这就是为什么那些瘾君子不断挣扎反抗又痛哭流涕地失败的原因,只要尝过一次那种美妙的滋味,此生都没有办法忘记。
连环杀手也是一样,一旦开始第一次杀戮,就再也无法将双手从温暖的血液中抽离。
“告诉我,”暴雨夜魔双眼闪闪发光,“少年把自己锁在黑暗冰冷的地牢,为了阻止怪物伤害别人,只能不断伤害自己,是怎样一种滋味?”
韩御泽眯起眼睛,笑容淡了许多:“不清楚,大概是害怕和仇恨吧。”
孤独的少年对于与人建立亲密的关系在感到渴望的同时,也极度地抗拒。他害怕会让怪物毁掉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物,只留给自己没有止境的痛苦,所以他不敢也不能靠近别人。
“你应该清楚,”暴雨夜魔低声说,“这辈子能跟少年永不分离的,只有怪物。”
他笑了,像是吸食到人类的恐惧和痛苦而感到愉悦的魔鬼。
韩御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现在,作为交换条件,把名单给我吧。”
暴雨夜魔感到很满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名字和地址的纸张放在桌上。韩御泽拿过来看了一遍,起身往外走去。
等韩御泽走到门口的时候,暴雨夜魔意犹未尽地叫住了他:“对了,少年的爷爷怎么样了,埋在牧场的某个角落吗?”
韩御泽握着门把手,缓缓转身,又是一副春风拂面的温暖笑容:“这我怎么知道。”
暴雨夜魔的表情好像是在说,这不是你自己的故事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韩御泽一脸揶揄地说:“我的父亲是一名律师,爷爷是大学中文系教授,他腿脚不好,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城市,更不可能去打猎。故事就是故事,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难道还把圣诞老人当真吗?”
他扬起手里的名单冲男人致意:“谢谢你的配合,再见。”
暴雨夜魔:“……”
探监室的门重重关上,韩御泽听到身后隐隐传来咆哮声,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迈着轻松自得的步子离开了监狱。
他把名单交给徐队的时候,徐队惊讶不已,立刻命人去搜索这些位置。
“你没事吧?”徐队仔细地看着韩御泽。
教授拍拍徐队的手臂:“我能有什么事,你多虑了。”
徐队点了支烟,神情松懈下来。他对韩御泽道谢,如果没有教授,那个狡猾凶残又顽固的暴雨夜魔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