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会沦落到这里?”沉默了许久,卫潜才正色道。
“不知道。”橘白冷着脸答道。
“卖身契是你签的?”卫潜又问。
橘白怒道:“我怎么可能签这种东西!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卫潜沉默了,这件事十分古怪,才不过是近几日发生的事情,橘白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他沉吟片刻,又道:“冬凌呢?她没找你?”
橘白冷笑一声,道:“她来找我?做梦!倒是我正四处找她。这家伙不晓得到哪里野去了,抓到她一定扒了她的皮,狠揍一顿,要她再不敢逃!”
卫潜哈哈大笑,他很能理解冬凌,当初他也被橘白管着,只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烦都烦死了。因此暗地里说了不少橘白的坏话,还将那些怨言都写在纸上,每个月都能攒上厚厚一叠,然后偷偷钻进苏和子的庙里,塞进他的香炉,一把火烧掉。
他顺手拔下一只鸭腿,发觉鸭子味道不错,吃得满嘴油光。橘白踢了他一脚,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
卫潜吮了两口手上的酱汁,颇为不满:“急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橘白翻了个白眼,这是典型的懒汉式说辞——遇到困难不要急,时机到了,上天自会指出一条明路,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卫潜跟橘白叙了一回旧以后,她平复了许多,隔日卫潜去秋婵那处时,秋婵果然得了消息,听说橘白开始吃饭了,便旁侧敲击询问他与橘白的关系。
卫潜说他们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旧相识。
秋婵笑了笑,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卫公子可知道冬凌?听说她身边有一位叫橘白的,而且这位橘白也是个姑娘,从前还是兰嗣音身边的红人……”
面对对方如此直接的试探,卫潜岂会猜不到这位秋婵姑娘的身份及用意,假装糊涂,跟着笑道:“啊哈哈,真是巧了,在下自认琴技不输兰嗣音,又有幸结识一位橘白姑娘,来日可期啊。”
敏锐如秋婵,怎会不知卫潜已起疑心,喝了一口茶,又道:“卫公子可知道春城昨日发生了一桩大事?”显然,卫潜是不知道的。
“我听闻,昨儿夜里,石桥底下的翠烟湖里,一下子开满了花。有一黄衫少年踏花涉水,将湖水激起千层巨浪,弄出翻山倒海的阵仗,湖底里一些陈年的沉积物都飞到了岸边,孙家小姐早年掉在湖里的金丝绣球都出来了。撑船的人吓得躲到岸边,逢人便说,那少年会妖法。”
卫潜闻言大惊,未加思索便脱口问道:“开的什么花?”
“卫公子似乎知道些什么。”秋婵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那么卫公子以为是什么花呢?”
还能是什么花!卫潜心烦意乱,不再跟她迂回试探,直言道:“捕风使果真是耳听八方,敏锐如狗。我以为是金花,你看对不对呢?”
“哈哈哈,我没公子那么神,金花也好莲花也罢,我又如何知晓?”秋婵满面笑容,“只是会妖法的人可不多,据我所知,十之八九是雾城来的。恰巧又听人讲,那黄衫少年极其俏丽,身法迅捷,形同鬼魅,这样的人,普天之下,难找到第二个吧?”
看她这模样,已经猜出金蕊的身份了,卫潜却嗤笑一声,道:“早就听闻捕风使善于捕风捉影,凭着一丝线索就能推出整桩案件,今日一见,果然是天马行空,意致纵横啊。”
明明被嘲讽了,秋婵却不恼,道:“兰公子过誉了。起初我一直想不通,凭兰公子之才情与德行,如何会自降身价与雾城之人苟合,今日才了悟,原来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卫潜道:“无凭无据,你怎能断定我就是兰嗣音,那少年就是金蕊?”
“兰公子在说笑吗?捕风使办事的规矩就是不顾繁文缛节,大胆臆测,多少真相苦于没有证据而招致埋没?你猜猜看,我将你的身份说出去,会不会有人信?”秋婵说。
当然会!谣言自有一双翅膀,快过这世上任何一样东西,不管人家信不信,它的羽毛都会飘进人的耳里,不时骚动。日子久了,人们只会记得谣言的内容,而忘了是非对错。
比跟泼皮无赖缠斗更费神的,就是跟捕风使纠缠,他们不讲理。他们有一双贪婪的眼睛,企图从蛛丝马迹中看到惊天秘密。对他们而言事情越大越轰动越好,小事就夸张成大事,没有事情就造谣生事。因此有人看见捕风使进庙里烧香都不免侧目,因为他们求的必然是天降灾祸于众生,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如此一来,他们能跟随苍蝇一道扑向那裂缝的臭蛋。
卫潜冷眼看秋婵,暗笑自己有眼无珠,起初竟然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动心。
秋婵见他不语,勾唇一笑,道:“兰公子放心,你的身份,还未到透露的时机,我还等着一出好戏呢,你可不要叫我失望。”
(二十七)象姑馆飙尘大梦归4
一群人跑过来喊花娘的时候,卫潜就猜到出事了。
他上前询问,花娘脸色极差,恶狠狠地跟他讲:“真是不知好歹的死丫头!这回要她尝尝厉害!”
花娘走了几步,让卫潜也跟过去看。
卫潜起先还不明白为什么,当他看到浑身是血的橘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时,他忽然明白了,花娘是在警告他,逃跑就是这个下场。
“不晓得这死丫头又发哪门子的疯,好端端的又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