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回去忘忧谷。那是他梦萦魂牵的家,曾几何时,那样强烈的想要回去的心支撑着他,使他从多少次生关死劫里咬牙熬了下来,支持他凭意志从江南征到关中。
可是,那里已经不是他想要的家。
他的家人在战场,正在对他的战友挥下屠刀;他爱的人也不在这里,他在那片遥远的星辰下,独力担起了他的责任和使命,坦然迎来生命的终结。
“我的剑在哪﹖”他又再低声重复一次。
墨莲华紧紧交握双手,咬着牙关,仍是沉默不答。
白灵飞紧紧攥着平安符,眼神决然,倏地飞身掠出马车。
“车厢底有一个暗格——”少女在车内纵声高呼,终于还是在他的倔强面前妥协:“九玄剑就藏了在暗格里﹗”
他一掌拍向马车,车厢内的地板遽然震开,往内延伸出一条置中的裂纹。
六尺藏锋的惊世宝剑,就这么静静躺在裂缝里。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已经等同与十万恶灵为伴的魔吗﹖”
她尽最后的努力,轻声问他:
“你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受血驱使、失去自控,那个地方充满了血腥,你真的要去﹖”
“你的师父、你的师兄都与你为敌,你如果再回去,心里不会难过吗﹖”
白灵飞注视着她,忽尔温和的淡淡笑了——
“好好照顾自己,我此生有姑娘这一知己,于愿足矣。”
他拔出九玄,割断了绑在马车外的麻绳,翻身骑上景言所送、伴他征战数年的汗血宝马。
少女默然相望,只见远方燃火正盛,渐渐吞没掉他月白披衣的策马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殿下和小飞两个人都武力值+帅气值x!
☆、突围
在童年落泊的时候,他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饿死街头、就此尸臭化骨。直到少年拜于衡山,他开始有了侠骨铮然之志,对死亡的想象,也成了一种殒于刀剑下的轰烈——
这番轰烈并没有随少年志气而消逝。他最终当了一国之皇太子、率领南楚八军,他平生的夙愿,不再是简单的游逐江湖,而是统一四海、光复幽云,将北疆千万汉民从外族的压逼中解救出来。他曾无数次想象、也很多次几乎成真——作为统帅,于沙场革马褢尸,是比烈名留册更无上的光荣。
这个刀光剑影的地方,是他注定为此而生的舞台,如果能够选择死亡的方法,他唯一的选择只会是在这里殉国——
所以现在,他也只是求仁得仁而已。
“殿下,我军左翼已被克天骑包围﹗”张立真的吼呼盖过了风沙呼啸,这从淮城撤走的最后一支部队,已被恭候多时的联军逼入绝境,“敌军织成天罗地网,峡道两端再无逃路﹗”
少春峡此刻俨然成了炼狱,养精蓄锐的克天、黑玄两军如狼似虎,砍入北伐军中杀得血肉翻飞,直要把强攻阳安关两年不得的深仇,尽皆发泄于这支以南楚皇太子为首的骑兵上。
他一时不察,迎面便是一把金刀。在将要被斩落马下的时候,一个刚杀完敌的锋狼兵赶了过来,横挡在他身前,替他受了这必死的一击﹗
“谢谢。”他以最崇高的敬意,对这名自己的属下致谢。
“庄明记得少将说,荣辱不足惜……心正自为骨……能为殿下而死,是我们每个人的光荣……”
那士兵就此断气,从马背上翻落了下来,战马知道自己失去了主人,仰头一阵长嘶。然而纵再悲鸣,那士倾跌在尸堆中,牠也是无法再找到的了。
“景言﹗若你弃剑投降,本殿下可以饶你不死﹗”
他左腿已然中了箭,鲜血用比以前快十倍的速度离开他身体,使他急剧的衰弱下去——
那是他彻底唤醒‘凤凰’的后果。早从建中城开始,用附生誓夺走血咒的他,便要承受半解封的咒术的反噬,每当身体受损,恶灵便会以他血肉为食,使每次外伤极之难愈。如今血咒彻底解封,反噬自然以十倍而来,非要将他元神秏尽为止。
那便是数天前墨莲华想停止施法的原由,只是她几度劝说,最终都被他执意驳了回去。
——生性决绝的人,往往是对待自己最为决绝。
“现在还未月上中天,佑王的春秋大梦未免作得太早……”
他咬破下唇,勾住马腹,半往地下倾坠的身躯重新翻回马上,望着长孙晟劈来的马刀冷笑:
“我南楚百万精兵,无一怯懦弱夫,宁死,断然不降﹗”
感召于皇太子的豪言,整支被困山峡的军队轰然呼号:
“宁死不降——﹗”
衡极剑狠狠撞上马刀,金属交击声响遍战场。
火花迸溅之下,皇太子眉目染血、仍是凌厉逼人:
“没料到这些年来,佑王的武功还是毫无长进,灵飞那一剑倒真功德无量。”
他虽是重伤难支,那谈笑间睥睨天下之势,却依然令人悚然动容﹗
长孙晟运劲拖刀,见皇太子唰的一下白了脸色,便知他是力竭气尽,才耍手段贪逞口舌之威。
“武功不济,但要缴你首级还是绰绰有余。”长孙晟催发全力,真气犹似怒涛,一波接一波往衡极剑送去,“匹夫之勇始终徒劳无功,皇太子乃当世人杰,是生是死,难道不懂自己权衡么﹖”
战马怒嘶,马上的皇太子狂喷鲜血,差些虚脱堕马——
以刚猛劲气纵横无敌的他,今日竟被人以此手法当场重创﹗
长刀伸前一探,长孙晟的锋刃已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