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锦盒里的白骨……他通通没见过。
“出来跟我说说话吧。”那声音又道。
并不大,和着风雨吹入江锦衣的耳中,莫名让他镇定起来,他自言自语:“江锦衣,你都做了这么多了,还在怕什么?”
是啊,从抱着怨毒之意,想要江临川万劫不复的那刻,他就不该怕了。
不该怕……背叛之后的愧疚不安。
外头的雨更大了,淅淅沥沥,没完没了,江锦衣便独自一人踏出了书房,看到了雨幕花树下站着的青年。
滚滚乌云中炸开一道响雷,电光非常亮,将江锦衣的脸色印的格外苍白。同时,江锦衣也看清了花树下的人。
锦衣玉袍,眉眼fēng_liú蕴藉,携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清贵——正是江临川。
“舅舅,你还敢回来啊。”一开口,声音中的怨毒连江锦衣自己的惊讶。
“回来看看你,顺便问你一些问题。”江临川抱着手臂,靠着被雨水浸透的花树慢吞吞道。
“有什么好问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江锦衣神色刻薄,在看到父亲的头颅后,往日的稳重乖巧从他脸上完全消失了,他看起来还是那个因为愤怒而想要把小伙伴都杀了的熊孩子,“老祖宗重伤闭关,只要你死了,江家就是我的了,为了权势,我什么都干不出?”
他几乎是以最大的恶意诉说自己的行为,然而江临川一双眸子冷冷幽幽的,仿佛轻而易举便看穿了他。
在江锦衣发泄似得说了一通后,江临川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你想起了多少?”
这句话如尖利的刀,一下子便让江锦衣闭嘴。
“跟舅舅说实话。”
江锦衣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全部,杀了我爹的人有什么资格当我舅舅?”
这一下轮到江临川沉默了。
“我那时候还小,能记得什么?但是有两点我记得很清楚。”江锦衣望着江临川,“我父亲是个很好的人,对我非常非常好,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是……”
“你杀了他!”江锦衣愤愤,“他是我的父亲,你的姐夫,可是你杀了他,夺走了白家的一切!”
“我知道了。”江临川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雨水声里,“怪不得你要杀我。”
“你本来就该死!”江锦衣吼出了声。
此话一出,江临川身躯一颤,猛的抬头。
江锦衣自己也被惊住,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自己说的,可是心中盘旋的恐慌和怒气告诉他,这就是他说的,无法否认。
他的心中早有这个念头,并且一直按着这个方向前进,只不过今日才敢说出口而已。
可是对上江临川眸子的那刻,江锦衣腿一软,下意识跪在了污泥里,不敢看江临川的眼睛。
“你杀了我的父亲,你害死了白家那么多人,你改了我的名字,让我糊里糊涂的活着,难道你不该死吗?”江锦衣强撑着低语,“你杀人无数,罪恶滔天,难道不该死吗?你不该死吗,我做错了吗?”
雨水降落,仿佛永无止境,将两人淹没,顺着头发丝落入颈项,最后水珠子从发梢、手指头坠落,两人便成了落汤鸡。
江临川看了眼天色,这才道:“别哭了。”
“我没哭。”江锦衣哽咽。
“那就把鼻涕眼泪擦干。”江临川下一句话被雨水淹没,江锦衣根本听不清,“我以后可没办法给你擦鼻涕眼泪了。”
江锦衣狠狠的用能拧出水的袖子擦脸,心想,这是水,雨水,才不是什么鼻涕眼泪。
这时,他又听到了江临川的声音,江临川的声音有些缥缈,透着江锦衣无法理解的意味:“这世界上谁都能叫我去死,唯独你不能说这句话!”
“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亲自带大的,就凭我辛辛苦苦为你做的这一切。”
江锦衣以为江临川说的是“高床软枕”“锦衣玉食”,下意识反驳:“如果我父母还活着,这些本来就是我该有的。”
“说这句话前,你先问问自己的心!”
江锦衣咬了咬唇瓣。
江临川似乎也无话可说了,半响,惨然一笑:“罢了,罢了,本来就是我结下的因,就该承受这样的恶果。”
声音透出几分幽冷,若说刚刚江临川是风和雨,现在便是雪和冰:“你是我外甥,就算你做到如今这一步,还是会有人怀疑你,怀疑你跟我这个“大魔头”有拉扯,我今日便帮你一把,割断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吧。”
下一刻,长剑出鞘,如风驰电挚刺穿过江锦衣的胸膛。
长剑抽出,血液倾洒而下,将地面染成血红。
江临川转身离开,消失在暗沉沉的雨幕中,江锦衣跌进了雨水积出来的小水洼中。
不久,追人而去的问天剑主回来,将江锦衣从脏污的地面扶了起来。
问天剑主探查了一下他的经脉,松了口气:“没有伤到要害,吃几颗丹药,修养几天便好了,动手的人手下留情了。”
江锦衣咳了几声,拉了拉这位剑仙的衣袖,喘着粗气:“是我舅舅,他回来了。”
“我知道了,我刚刚上当了。”问天剑主一边解释,一边给江锦衣喂药,“我就说,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位剑仙,原来是那江临川那小剑灵。”
看这小子缓过一口气后,问天剑主便将他提了起来。
“别管我,去追人。”
“早就有人埋伏在江家外面了,要是他们拦不住,抓不住人,那我现在赶过去也追不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