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朔耸肩:“我们可是相识了几十年的老友。”
“哦。这其实也不关我事,等找出那个破烂ai为啥上线了,我们估计早就回去了。”夏一南说,“你也别那么上心,这又不是你的世界。”
“……我只是想,既然我们现在身份这样,就要负些责任。尤其是我们两人是关键人物,掌握着力量与知识,完全能影响这些人的未来。”黎朔看向他,“即使是这样也无所谓么?”
“无所谓啊。”夏一南说,从床上起来,收拾好换洗的衣服,“劳驾您出去了,我真的要休息。”
他抱着衣物从黎朔身边走过,忽然手臂就被扯住了。他回头:“喂你……”
话还没说完,黎朔已经把额头贴了上来,抵住他的前额。
两人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能鲜明感受彼此的体温。夏一南全身僵住,刚想猛地甩开手臂,就感觉眼前一晃。
他的视野中无数画面闪过。极昼与永夜号不断沿着轨道奔驰,车身幻化作流光,所有人都在以极快的速度行走,身形拖曳出极长的残影。
试管中冒出气泡,外骨骼被重新擦亮,很快再次染上血迹。欢呼与悲泣同时响起,喜怒哀乐在一秒内完成转换。安全门打开,阳光涌入复又褪去。
随后视角不断抬高,直至俯瞰整个大地。
这与之前他使用精神力的感觉截然不同。
地面上都是窜动的光影,楼宇被斜阳拉长身影,下秒又反射朝霞的光华。树木生长,落叶,花开无声,枯荣只在一息之间。
流云蜷缩、伸展,被风吹散后聚成阴雨,倾盆而下。夏日一队队兵士行过街道,消失于拐角,血污与泥渍沾上他们的面颊与双手。死者的眼变得无神,很快摇晃着爬起,游荡在初雪中。
此刻夏一南清晰地意识到,这是未来的景象。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看不清具体的细节,只觉得茫然无措。
无数声音对他耳语,无数人对他微笑与嘶吼,最后画面凝固在半空中,平城市仍旧安静地伏在广辽大地上,残破墙体如伤重的野兽。
植物参天,藤蔓缠绕。
城市中细小的光点在缓慢移动,发出白色微光,这些光芒最后聚集在一起,如亘古的河流,越过了一切阻碍,流淌过坦荡平原与连绵山脉,将整片土地尽数连接。
远处也有这样的河流,从世界的其它尽头淌来,与其汇聚。最后自空中俯瞰,只见旋转着的光芒庞大,川流不息生生不绝,夺目而温柔,那是令人敬畏的不朽力量。
夏一南听到了歌声。
飘渺的、动人的、转瞬即逝的歌声。
那是不为人知晓的语言与旋律。它和着风,缠绕着河流,穿过破败废墟的上空,在风里亲吻露珠。
很快它行经人声的喧嚣,踏着雨点游弋,映亮昏暗的夜。它栖息在歪斜路灯上,旁侧的破败灯泡里,亮起来自旧日的暖光。
整个世界广阔而荒芜,却不是死寂。九霄之上流云翻涌,只有歌声与其永恒,与光同在。
时间定格于某处,这个奇迹,终止在冲天的火光中。
爆炸如一朵小小的花,带着炽热,无声怒放在城市内。
热浪迅速膨胀,夷平文明的存在痕迹,淹没了歌声,长河荡然无存。这场面拥有堪称永恒的美感与意义,早在奥本海姆第一次观看原子弹试爆时,就已有描述的话语——
漫天奇光异彩,犹如圣灵逞威,只有一千个太阳,才能与其争辉。
灰飞烟灭,万物消亡。
“……即使是这样,也无所谓吗?”黎朔的声音像是隔了水幕,从数千米的海面传至夏一南身边。
在这一天,他目睹了人类的末日。
第13章 歌声已朽(12)
三个月后,北车站。
电子日历上时间跳动,停留在九月三日。朝阳升起,夏一南醒来时,还是头痛欲裂。
他只昏沉了几秒钟,就听见旁边震耳的吵闹声。伊戈尔尤里伊万诺夫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疑似是芭蕾里的某个姿势,接着他把杯子猛地砸在地上,碎片飞溅。
这个壮汉是科研组在体型上最接近标准战斗人员的存在,可惜他一心向科学,无暇打打杀杀。当年军队在还时,他就做出了不少发明。
最广为人知的是他与他的火箭筒。伊戈尔的火箭筒运用了最新的“信”技术,杀伤力极大,被寄予厚望,但就只有一个问题,杀伤半径远大于射程,人称自杀火箭筒。
此时伊戈尔冲到夏一南面前,用满是长毛的手摇晃他的肩膀,带着浓厚口音说:“教授,我们成功了!”
“但你摔了我的杯子。”夏一南低声说,声音还带了点刚醒的沙哑。
而伊戈尔的身躯如熊,在爽朗笑声中直接扯起来了他,往实验室另一头走。
夏一南很快挣脱开他,甩甩被抓得发疼的手腕。他跟着伊戈尔推开几扇门,走过各种瓶瓶罐罐,还有散乱的草稿。
实验室的另一头早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各个科学疯子手舞足蹈,场面堪比感染者的大型聚会。
他们簇拥的是一小管药剂,呈淡红色。
夏一南睡着前,实验最关键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他这昏沉的一睡就是十多小时,醒来时,药剂竟然已经被制作出来了。
在旁边有一个感染者,用绳索牢牢束缚在实验椅——它这会已经无声无息了,而头部与脊椎都没有被破坏。
旁边伊戈尔已经捧着一大沓记录过来,给夏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