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军心浮动,连远在灵武的朔方节度副使李光弼也闻讯赶来了。
虽然哥舒翰一直跟随王忠嗣,看起来远比李光弼更得王忠嗣的信任,但很少有人知道,王忠嗣曾对哥舒翰明确说过:“他日得我兵者,光弼也。”除了王忠嗣,几乎谁也不服的哥舒翰,却对这句话没有半点反驳之意,哪怕李光弼刚过而立之年,比他还小上十几岁。
李光弼深沉刚毅,素有谋略,治军严谨,作风凌厉,小小年纪便有大将之风,不仅忠心,且虑事周全,行事稳健,是个王忠嗣可以放心将后背交出去的人。他此番前来,王忠嗣实在有点意外。
李光弼是那种,即便不同意你的意见,但只要是他信服之人的命令,便会想尽一切法子将这道命令完美执行的人。他竟会来尝试说服王忠嗣改变主意?
李光弼也是胡人,是投唐的契丹族长之子。但比起哥舒翰高鼻深目的长相,他的面孔明显柔和许多,看起来更像汉人。他久历军阵,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种宝剑藏于匣中的气质。平日里静若处子,偶露峥嵘,便杀气四溢。
王忠嗣静静的低头坐在案前写着甚么,似乎没有留意到李光弼一步步走入帅帐,但手中原本如飞的笔锋却停了下来。
李光弼走近帅案,解下佩刀放在一边,单膝跪地,抱拳道:“节帅。”
王忠嗣抬起头,温言道:“你来了,起来罢。”
李光弼依言起身,认真打量了一下王忠嗣,见节帅神色如常,依旧是八风不动的模样,心中微叹,道:“是。”
“你也是来劝我与董延光一起出兵的么?”
“是。”
“说说你的理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利当前,趋之若鹜,节帅,你是拦不住的。即便此番拦住了董延光,只要帝心瞩意石堡城,便会有数不清的李延光、赵延光、陈延光出来。试问节帅,你能拦到几时?”
王忠嗣微微一笑:“等未来那些李延光、赵延光、陈延光出现的时候,我军当已准备充分,不惧这一战了。”
李光弼摇头道:“我知节帅爱兵如子,舍不得儿郎们用命去填石堡城下的天堑,但此战已成定局,无论如何都要打一场,节帅如此这般,董延光无功而返,岂不是会将全部失利的罪责都推到节帅身上?一句延误军机就足够节帅万劫不复,节帅可有想过?”
王忠嗣用笔轻轻敲着手下的纸,淡淡道:“我不会用儿郎们的命去换军功,也不会坐视董延光拿他们的命去换军功。明知有更好的法子,何必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能拦一次,拦一次,能拦两次,便拦两次,哪怕终于拦不住,现下总要尽力拦一拦。”
李光弼低低回道:“拼得一死,您能拦几次?”
王忠嗣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多虑了。大不了不做这个官儿,回家做田舍翁,大半辈子都在边关,我也想好好歇歇了,家中两个儿子,只怕都不记得我这个阿爷长甚么模样。”
李光弼定定地望着王忠嗣,一字一顿道:“倘若,是最糟糕的结果呢?节帅又当如何?”
王忠嗣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回望李光弼,目光澄澈:“假如明主见责问刑,某一身,换数万人,某,心甘情愿。”
李光弼望着王忠嗣,良久良久,忽然双膝跪地,行大礼拜了下去:“节帅有古仁人之风,光弼不能及。光弼敢请节帅见谅,若当真有那么一天,请允许我以己身,换节帅平安。”
王忠嗣眼中微光闪动:“你这又是何苦来,我与你身份不同,同样的罪责,在我这里或许只是夺职,换了你便是死罪,我怎么会让你去做这种事?”
李光弼伏在地上,声音低沉:“节帅身系百万之众,如光弼一身可换节帅无恙,光弼,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前阵子跑出去浪,晒的黢黑回来惊觉很久没更新了,良心发现,赶紧写了几千字,幸好玩的时候也记得构思这篇故事,不然临时抱佛脚,指定写不出来。
(王忠嗣有一把一百五十斤的漆弓,换算下来大概2石多不到3石,当时军中将士只要求开1石弓,将近3石是很硬的弓了。但王忠嗣很少用这把弓,总是藏在袋子里,以示无所用,表明他治边的基本思想在“安”而不在“战”)
(李光弼是我另外一个萌点,平定安史之乱时,他领导的大大小小的战斗都很好看,奇谋叠出,看得我热血贲张。可是这人的战阵我不敢写,也写不出,默默的萌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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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小仙女看到这里,知道的请帮我解惑。一篇老文《梅上雪》因设定问题被全文锁了,近日收到站短,说其中某个单章又违规,我试着修改了两次,锁定依旧,这样就很无奈了。想不出法子解决就想偷懒,不知道这种全文锁定而单章违规的,我不改这个单章成不成?反正全文都锁了,大家也看不见。
☆、备战
第五章
石堡城一战的战前准备,由于王忠嗣的极端不配合,变得异常缓慢。将士们从开始的群情激昂已经渐渐变得不那样激动,每日里跑到帅帐请求参战的人渐渐也少了,王忠嗣抓紧时间,已开始在积石山附近布局,李光弼素性严谨,堪当大任,既然来了凉州,王忠嗣索性将他留下来,派去积石山主持大局。
无论王忠嗣怎么拖,这场仗在入冬之前都要打了,万一天冷落雪便要拖到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