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看都没有看他,但是尾巴似乎敷衍地甩了一下。
吴邪看着人类写下的“塔木陀”三个字越来越模糊,逐渐睡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下漆黑。闷油瓶卧在他旁边,不会摇的尾巴没有遮住自己的脸,反而是盖住了吴邪受伤的前爪。吴邪咬了一口对方的尾巴尖,闷油瓶的眼皮没有睁开,眼珠转了转,算是回答。
“塔木陀是什么?”
“一个地方。”
“笔记里有地图吗?”
“没有。”
“那怎么去?”
“我不去塔木陀。”
吴邪翻身起来:“你?不应该是‘我们’吗?”
闷油瓶一直闭着眼睛:“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吴邪把受伤的爪子从闷油瓶尾巴下面抽回来:“我去不去,我做主。”说完,他就略失底气:以闷油瓶打架的功夫,如果吴邪成为了他的路障,对方一定会像抓小鸟一样把他扑住,像啃骨头一样咬住他的喉管,像吃牛肉一样把他撕碎,然后草草埋掉了事——小哥……会这么对他吗?吴邪有些生气又有些郁闷,试图抢过小哥的笔记本出来看,没想到对方完全不遮掩,干脆推给他。
吴邪不认识人类的字迹,只能乱翻一气,里面果然什么也没有,密密麻麻都是横竖撇捺,大概人类也很不耐烦记这些东西,笔迹越来越潦草,倒数几页甚至都开始撕掉了。
最后,反而是闷油瓶开口:“我们要去的地方叫终极。”
“干嘛的?”
“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吴邪喜欢这件事。如果现在就要去终极,他希望有一份xl号的金毛郊游套餐。主人以前给他买过,里面有xl号的棉垫子、xl号的午饭、xl号的零食、xl号的小球和xl号的眼镜。其实按照吴邪的体型,他用不了xl号,但是他私下里想,既然是到了终极,就多要一点儿吧,如果终极只肯给他一份套餐,他不介意和小哥分享里面的所有东西。
然而闷油瓶对终极的解释,让吴邪觉得脊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他说,去终极的路没有人知道,更没有狗知道,到达终极的过程里,你可能会受伤,可能会死去,你可能刚开始几天就会得病,在半路被怪物吃掉,一辈子也到不了所谓的终极。也许你到了终极才发现,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一切只是个骗局,也许你对着终极用尽虔诚和信仰,发现它根本不会回应你的要求,也许终极不适用于狗,也许终极已经被人占据了,永远无法靠近……
“我不喜欢听丧气话。”吴邪站起来。
闷油瓶把脸藏进他的大尾巴里。
“我最讨厌听到别人说丧气话,虽然我也不知道终极是什么,但是小哥你怎么能不说一点儿好处呢?也许终极知道你的过去,也许它真的可以实现一切想法呢?”
闷油瓶闭上眼睛。
“我懂了,”吴邪觉得伤心难过,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口烧起来,一直蔓延到嗓子眼,连说出的话都这么冲,“这都是你编造出来的理由,你只是不想让我去。”他忽然发现过去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都是白费,早知道那八块牛肉应该自己吞掉!
最可气的是,闷油瓶居然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吴邪撞开门。
他要走了。尽管今天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他仍然觉得闷油瓶这么做太无情,他们是吃过同一碗牛肉的朋友,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瞬间的朋友,吴邪最伤心的不是闷油瓶的神秘,而是对方始终把他排斥在外。
就好像……就好像你对着墙壁说了很久的话,你趴在冰冷的表面,听到隔壁的欢声笑语,你砸不穿这道墙。
吴邪的脸上有湿湿凉凉的东西,不是眼泪,而是雨点。外面正在下雨,漆黑的夜空里闪电四下惊起,海风刮得吴邪几乎睁不开眼睛。就在他决定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一阵雨的时候,一片脏兮兮的纸忽然从风中飞过,糊在他脸上,堵住了口鼻。
吴邪觉得很恶心,赶紧扒拉下来。湿乎乎的纸片一碰就变成了两半,摊在地面上,和船员脚上的泥巴融为一团。不过,吴邪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于是忍着泥泞把碎纸片翻了过来,拼在一起。
炸雷逼近,几乎可以把任何一条敏感的狗吓得跳起来,吴邪的大脑却一片空白:他知道笔记本的最后几页是谁撕掉的了。
第18章
闷油瓶和其他狗挤在水槽前面抢饮用水的时候,吴邪携着怒气出现了。闷油瓶一辈子也没有想到,吴邪可以一爪子就把他打得头晕——之前无数次战斗说明,吴邪是个天真健康的小战士,灵活勇敢而已,如果以武力值和情感值论身价的话,绝对属于组队的时候带着不多余、不带却更轻松的类型。现在,吴邪使出的力气就像是从人类身上借来的,闷油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额头磕到了水槽边,狠狠呛了一口之后才找到身体平衡,滚出去三五米远。
吴邪怒视对方,闷油瓶龇出白牙。其他的狗知道自己打不过闷油瓶,更知道闷油瓶护着吴邪就跟护亲人一样,自然都不敢劝架,干脆佯装没看见,自顾喝起水来。
吴邪上前一步,把碎纸片扔过去:“我不傻!”
闷油瓶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他趁吴邪熟睡的时候撕掉了笔记末尾几页空白和最后一页,并且把它们撕成两半扔出窗外。外面海风呼啸、雨水咸湿,他眼看着纸片落入大海才回来,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