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家的夜晚,某个小家伙总是不爱开灯。
秦魏宇只开了玄关一盏昏黄的灯,蹑手蹑脚走进去,不意外地在沙发上看见团成一团的睡得正香的纪之楠,旁边的茶几上摆着一只硕大的蛋糕盒。
秦魏宇先摸了摸他的手,还是温的,应该没睡多久。他弯腰把人抱起来,楼梯走到一半,纪之楠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说:“你来啦。”
秦魏宇把他放到床上,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挣扎着要起来,嘴里咕哝着:“十点半了……马上就到明天了……”
秦魏宇按住他,亲了亲他的额头:“乖,蛋糕明天白天吃也是一样的。”
纪之楠最近起早贪黑地拍戏,连睡觉的时间都要争分夺秒。跟沉重的眼皮殊死搏斗几个来回后,最后以失败告终,在秦魏宇臂弯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秦魏宇是在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中醒来的。
可能是昨天晚上喝了点酒的原因,他难得比纪之楠起得晚。洗漱完毕下楼时,纪之楠正在弹《土耳其进行曲》,纤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跳跃,秦魏宇一个不懂音乐的人也听出他弹的节奏越来越快,像在催人赶紧过来给他跪下。
秦魏宇心中有数,走过去就沉声道歉:“我错了。”
纪之楠敲下最后一串音符,歪头看他:“错哪儿了?”
秦魏宇诚恳道:“零点没有把你叫醒。”
纪之楠哼了一声,站起来往餐厅去。
蛋糕已经摆在桌上,上面插着两根数字蜡烛。
今天是秦魏宇26周岁生日。
“你也别太高兴,”纪之楠边点蜡烛边说,“我做这个蛋糕是为了庆祝自己被提名今年的最佳男主角,不是特地给你过生日。”
听了这话,秦魏宇脸上笑容却愈发灿烂:“嗯,我知道。”
知道你口是心非。
纪之楠又拿出一瓶红酒:“呐,这个给你尝尝,纯天然无添加,不信的话我可以先帮你试试。”
秦魏宇愧对往事,握住纪之楠的手,道:“好宝宝,看在我生日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纪之楠的脸腾地红了。这家伙最近不知道跟谁取的经,对他的称呼那叫一个花样百出,信口拈来。
大人不计小人过。纪之楠大人坐下,清清嗓子说:“既然蛋糕都有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唱首生日歌吧。”
秦魏宇在他对面坐下,洗耳恭听。
外面太阳正好,秋天的第一片落叶打着转慢悠悠坠落,眼前的人沐浴在阳光下,却比阳光更加夺目耀眼,清亮的歌声响在耳畔,比他听过的所有旋律都要动人心弦。
上辈子的最后一个生日,会给他唱生日歌的那个人不在身边。
他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穿上熨烫笔挺的西装,走进公司,打开电脑,邮箱里躺着整整三页的生日祝福邮件,他却一条都不想点开看。
中午助理进来送餐,不敢多做打扰,放下蛋糕就带上门出去了。
秦魏宇忙到下午上班时间,才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动到小小的蛋糕盒上,打开挖了一勺奶油送进嘴里,尝不出什么味道,舌头好像麻木了。
华晟员工享有生日带薪休假半天的福利,下午助理姑娘提醒秦魏宇时,他先是愣住,然后问她:“过生日,一般都干些什么?”
助理被问得蒙住,磕磕巴巴道:“生日的话……一般就是跟朋友聚餐,或者回家过,吃蛋糕,点蜡烛,许愿……大概就这样。”
秦魏宇点头。
他一个人开车上了红叶山。
去时正值大家烧完香拜完佛的返程高峰,等他到了山上,太阳即将敛去最后一丝光亮,天色昏暗,庭院佛堂里人烟稀少,白天供奉的香烛也快燃烧到尽头,只有和尚敲木鱼的声音在秋日微凉的空气中飘荡。
秦魏宇看着院子中间挂满红色绳结的树入了神,小和尚出来清扫时,他才迈开步伐走进佛堂。
老和尚念完最后一段经文,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跪在佛像面前,面上无悲无喜,瞧着打扮应当正处在人生中最春风得意的好时候,何以要来烧香拜佛寻得安宁?
进来的都是客,老和尚手握佛珠上前问道:“施主想求点什么?”
秦魏宇一怔,嘴唇翕动几下,半晌才道:“我想要他回来。”
老和尚摇头,念了声阿弥陀佛,缓缓道:“风起缘散,往事休提。”
下山时夜幕低垂,皎月星稀,秦魏宇把别停在路边,站在外面看了好久的天空,直到云飘过来,遮挡住星星的光亮。
都说过生日要许愿,凭什么他的愿望就不能实现?
他开车飞速行驶在环山公路上,脑中不断盘旋着那句无可奈何的“往事休提”。
往事休提。
那以后呢?
这辈子不行,那下辈子呢?
他承认自己偏执得有些疯狂,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把那些得不到的东西放在心里,不死不休地折磨自己。
何况他本来应该一伸手就能拿到,完好无缺的一个人,完完整整的一颗心。
秦魏宇咬紧牙关,将油门一踩到底。
他抬头透过天窗望天空,许是车子开得太快的关系,云被风吹散,点点星光露出来,忽隐忽现地朝他眨眼睛。
整整四个月,他的心情从未有此刻这般轻松,好似盘绕在心头许多年的乌云也终于散开,豁然开朗,得见天地。
他走了,我可以去追啊。
风在耳边呼啸,伴着轰鸣的引擎声,他目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