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丢弃在这里,我于心不忍。
将他带回到身边,我心中厌烦。
人心总是难测,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但总归都这么大年纪了,再折腾,也懒得折腾了。
我回到房间里,洗了个澡,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我和年轻的时候没太大的变化,甚至今年来在各种日常护理的影响下,还好看了一点,持续了四年多的日常锻炼让我身上的肌肉变得十分紧实。
我又看到了张晨,他站不起来了,头发生了白发,脸上出了皱纹,整个人被衰老的气息笼罩,腿上的肉懈了,胸口也多了狰狞的伤痕,离开了财富与地位,停滞的时光在他的身上飞速前进,叫他迅速地变丑。
他一点也不好看了。
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我用毛巾擦了擦脸,将脑海中刚刚翻滚出的念头压了下去。我的心软和心痛兑换成了仁慈地叫他同我回去,却难以遏制地滋生了阴暗的情绪。
他年轻的时候,做过太多的错事,坐牢不够还,还要被人撞,撞成了这般模样,又偏偏叫我遇见,而我总看不惯他这样,还要将他接回到身边。他这个人渣,可真命好。
我在过于宽大的床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一夜未眠。
第二天并未起床,强迫着自己睡了一上午,先去看了已经退烧的儿子,又去看了一眼张晨。
他也睡着了,新雇佣的护工尽职尽责地帮他洗了头发,但白发也看起来更多了,我在他的床边呆了十几秒钟,又选择了离开。
吴铭没有等我回来,自请去了印度开拓市场,他倒是乖觉,还自动削减了一半的薪金,但我与他都清楚,金钱不过是一串数字,我不在乎,他也不在乎。
侦探事务所递来了初步的调查消息,那位姓林的小姐,竟然是林丹妮,这样看来,支付张晨医药费的200万还是我当年送给她的钱。其他的讯息还没有查询清楚,倒是能验证张晨到这边后过得的确不怎么好,他甚至参与了一次圣诞节的基督教感恩活动,只是为了多拿几块面包。
而他在国内的时候,拒绝一切宗教信仰,只信仰他自己。
我打了个电话,安排人去预约国内最好的骨科专家,准备叫他们看看,张晨的这双腿,还有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第93章
新生儿总有很多的手续要去办理,我没什么事,索性亲自来办,有一天哄孩子的时候,小家伙尿了我一身,我脱了西装随手扔到一边,又亲自拿了尿布,来换尿布。
等我做好了这一切,抬起头就看到张晨在门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坐在了轮椅上,身后推着轮椅的是护士。
他与我视线接触了一秒钟,又看向我儿子的方向,而我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可能还是不怎么信任他,我也不相信他会对我的孩子抱有什么善意。他也没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房间里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压抑得我并不耐烦,就在我想要开口的前一秒,张晨攥紧了手心,轻声说:“推我回去吧。”
护士看了我一眼,推着张晨离开了。刚才的画面,在她的眼里,我或许是个负心汉,她不知道她心疼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我抓了一把头发,心里烦得很,但偏偏又无从发作。
又过了两天,暴风雨来得气势汹汹,却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飞机终于可以起飞了,我让人带着张晨和陈安,赶向了机场。
张晨换了新的护工,我雇的,直接跟他一起回国。我们进了舱门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架飞机原本的主人是张晨,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怎么想的。
他会不会后悔当年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又会不会后悔当年不告而别远走海外?
我总忍不住去幻想他会后悔,但又清楚地明白,他不会。
机舱的空间很大,张晨的身体也很差,因而直接推进了卧室卧床休息,除非我去见他,其他的时间也碰不上什么面。
营养师开始给他滋补身体,所有的规格我都勾选了最顶端的那一项,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张晨的随身用品中连条新内裤都没有,我瞥了他一眼,叫他先把我的送过去,再叫人采购一些。
张晨住的房子还是之前我准备的那一处,独门独户的别墅,地段也清净得很,难得离一家不错的骨科医院也近,就是离我的公司很远,这一点挺好的,他难道要我每天都去见他、陪着他么?
那太难为我了。
飞机抵达了机场,国内温度偏低,我换上了一件羊毛大衣,一步步下了飞机,张晨也下来了,他坐在轮椅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我要去公司处理事务了,没空也不想陪他了,但或许我得跟他来一个告别。我不想对他太过冷漠,但又觉得冷漠以待,完全没什么问题。
我走到了他面前,他抬起了手,看起来想触碰到我,但我们之间相差着十几公分,他也意识到了这点,举了一会儿手,又放了下去。
“我要去公司了,”我的手插在大衣的兜里,很自然地说着话,“你住在东边的那个别墅里,佣人和医生都准备好了,小事就同你护工说,遇到什么困难的事,你就直接联系我。”
张晨的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看来我的决定也在他意料之内,就在我以为他会沉默地看着我走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你屏蔽掉了国外的电话,拉黑了我的邮箱,周围的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