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来之前,和修吉时与他闲适地聊下去:“研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金木研的目光一顿,“……他接受了我的全部。”
他的善,他的恶,以及他歇斯底里的癫狂与软弱的自欺欺人。
和修吉时恍然。
“你们在聊什么?”和修常吉从外面进来之后,打破了叔侄间难得的谈话氛围,与和修吉时聊月山习的金木研立刻就不说话了。
再看向金木研,老者分辨出了人,“没想到你会主动来见我。”
金木研冷漠道:“嗯。”
精神世界排练得再好,一到现实里效果就差了七八分。
【金木,笑一笑啊!】
【办不到。】
金木研的面部神经死绝了,毫无波澜得可以冻伤人。
和修研能说什么?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绝望地去看金木研的现场发挥。
三人入座。
又是冷冰冰没有交流的一餐。
和修吉时内心直叹气,研和自己能说几句话,和父亲就无话可谈,而父亲也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不开口,干晾着自己的孙子。
用完餐,和修常吉才说道:“去我那边说话。”
抛下吉时,他先走一步,金木研循规蹈矩地放下刀叉,面无表情地跟上。
和修吉时:“……”
父亲,您哪里来的信心可以私聊啊。
在可以容纳几十人的待客室里,和修常吉站在象征ccg的白鸽徽章下方,双手放于身后,冷眼睥睨的态度远胜当今任何一位家族的掌权者。
比他地位高的国家领袖,没有他傲慢自信,比他有钱的财团社长,没有他身体硬朗,年迈之时仍然可以镇压一个国家的地下世界。他是喰种眼中最可恶的人,却得到了人类世界极大的尊敬,名声足以与前两任家主一样载入史册。
金木研的上辈子,对和修常吉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当时的独眼蜈蚣入不了对方的眼。
这辈子,他是对方孙子辈的亲人,两人接连闹矛盾,隔阂逐渐加深。
“你不是想要找我谈事情吗?”和修常吉等了片刻都没等到他开口,下意识的刻薄了对方一句,“怎么到我面前就成哑巴了?”
【爷爷!】
和修研好想捂住和修常吉的嘴,替他说一些慈祥的话。
“……”
金木研没有与他口舌之争,脸色平静,接受了在和修家就会失去自由的事实。
和修常吉对他的默然没有喜悦,反而不悦地说道:“我虐待你了吗?摆这样的脸色给我看,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
封闭的待客室在老者的声音下产生回音。
仿佛只有他一人在恼怒。
和修常吉盯着金木研,对方没有一丝变化的表情让他感到挫败。
“唉。”他面朝ccg的徽章,不再逼迫金木研。
半晌。
木屐踏地的声音靠近,在他身前停下。
和修常吉狐疑地看过去,不太相信金木研肯接近自己,而在他的半步之外,距离已经相当近的和服青年身姿削瘦笔直,黑发细腻柔软的点缀着脸颊与脖颈,一双比寻常人都明亮冷彻的黑灰色眸子里有一层浅浅的死寂。
他看着永远高高在上的和修常吉。
缓缓跪下。
膝盖触及地面。
冰凉光滑的地砖上有一股寒气,透过布料就渗入了骨髓里。
撒娇,他不会,也不想去学;哭诉,他不愿,也从未有过;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和修常吉一直想要他低下的头颅。
金木研目光麻木而冷漠地对上和修常吉的视线,在对方愕然的表情下,渐渐垂下头,宽大的和服衣袖下,双手按在冰凉光滑的地砖上。他一丝不苟地跪倒在对方面前,就如同他放到了尘埃里的自尊心。
“请放过月山家。”
“我今后,再也不会逃离和修家,专心继承家族。”
霎那间,和修常吉的脸色难看透顶,眼前发晕,险些站不稳。他仿佛看见了当年跪在和修大吉面前的那伽拉桀,对方也是这样面色麻木地臣服。
相同的历史,相同的独眼喰种。
惊人的重合!
不同的是和修大吉要求的是臣服,他要求的只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孙子,难道这个要求这么高,高到要金木研跪在他面前吗?
“我要你跪下来做什么!”
和修家要打压的从不是自己的下一任继承人!
“给我站起来!”
这样的事情若是被他已故的父亲看见,恐怕要戳碎他的脊梁骨!
和修家代代培养的是家主,也是王!
“一个月山家不值得你这样做,你是想气死我吗!”和修常吉几乎要咆哮出声,手背青筋毕露,“你跪给谁看?你觉得你的自尊就值这个价吗?你不是对我这个爷爷低头,你是在怨恨整个和修家对你的折磨!”
“我到底在你眼中做错了什么,需要你这么来恨我!”
“金木研!”
“你对我可以不哭,可以不笑,我会尽量去明白你的想法,和修家是我想给你的重宝,不是你当作负担一样的大石头!”
和修常吉的怒声几乎震碎了墙壁,也镇住了精神世界里的和修研。
外面等着他们出来的和修吉时都被吓了一跳。
唯独金木研眼神波澜不惊,既不被触动,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昂贵到不能妥协的事物。在很早以前,他就明白自己不是什么被捧到掌心中的珍宝,而是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在地上踩踏,但固执得不愿破碎的玻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