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甩掉了,不过原先计划好的撤退路线被截断了,咱们换条路走。”
蓝河有些缓慢的心跳被叶修清楚地感知到,仿佛一味强心针,让叶修多了奔跑的动力。耳边传来那个人因为受伤而虚弱的声音,他恨不得自己能和神话传说里的神仙那样脚底生风,踩着云彩,不会有颠簸,快一点到达目的地。
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蓝河又开口说话了。
“叶修……”
“马上到了,你忍一下。”
“不是,我是说,辛苦你了。”
叶修一瞬间觉得眼角都要开裂了。
这人,都这会儿了,还担心累着别人。
“你保持体力少说话,哥还能省点儿力气。”
背上的人果然听话,没有再说什么。叶修以为他真的很听话,睡过去保持体力了,然而并不是。这个时候蓝河挺清醒,嘴角还带着微笑。因为跑步,叶修用腰间的登山绳将两个人系在一起,双臂紧紧托在他的膝窝,他的下巴搭在叶修的肩膀上,内一侧的小半边脸就这么随着奔跑时的颠簸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在一起。
那种温热的感觉似曾相识,仿佛那天在南京的重逢,叶修从身后拥抱他的时候。
太过奢侈的温暖,就是这么来之不易,想要得到,就要付出很多代价。但是得到了,即使很短暂,一瞬而逝,也很幸福。
叶修没回头,感觉到肩膀上蓝河的脑袋换了换角度,靠在自己的耳根,呼吸重回醒来之前的平稳,这回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重庆,军统情报处总部。
“生意一切照旧,但是……有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谁?”
“夜雨,他顺着被挪用的救灾物资和拨款追查,已经查到航运线这一层了。”
“喻文州授意的?”
“这个暂时没法查明,但可能性不大。不过即使不是喻文州授意,让他阻止夜雨,估计也不太可能。”
“既然这样,那就引导他,查出点别的更有意思的东西吧。”
原计划北上和国军部队汇合,因为日军在北线的突然增兵无法实现。再三考虑之后叶修同意了陶轩的建议,南下,进入芜湖地区的新四军根据地。
流水回转于茂密的芦苇之间,偶尔能听到不知名的虫和鸟,周身都是清爽的自然气息,少了很多杀戮的血腥。
蓝河再次醒来,就是在穿梭于此的船上。湖上的清风让他终于可以不再迷迷糊糊,呼吸中可以闻到一股药味,便知是有人已经为他处理了伤口。
“刚刚在医院给你上了药,咱们现在去个安全的驻地。”
叶修就坐在自己身边,有些不同的是他身上的烟味好像淡了一点。蓝河躺着觉得不怎么舒服,打算坐起来说会儿话,缓解一下药物对于伤口的刺痛。
他试着用手臂发力,想撑着自己起,但不太容易。叶修拿下叼在嘴边的芦苇叶,一手扶在蓝河的后背,另一手抵在他没有着力点的手肘下,一点一点帮着他半坐起来。
有点晕。蓝河晃了晃脑袋,还是晕。
“烧还没退,”叶修的手掌覆上来,“等下到了地方你接着睡吧。”蓝河还没说话,身后的人似乎也没打算去忙别的,坐着向后挪了挪,从背后小心翼翼地将他圈在怀里,俨然一个人肉的环抱沙发。
脸上有点热。蓝河觉得自己坚持坐起来简直就是作死。
不过眼前的风景实在不错,前面的船在水中开道,芦苇就这么被划在了两边,时不时还能和几只水鸭并排着。抬头就是远处的环湖而起的青山,还有湛蓝的天。要不是因为打仗,这里真是个郊游的好地方。
“你当时怎么想的啊,那么拼命。”
耳边是叶修熟悉的声音。蓝河倒突然回忆起了之前跑路的夜晚,叶修背着自己,当时也是这样在耳边说话。于是脸更热了。
“也没想那么多,既然是战友,总不能看着他被□□炸吧。”
“我们可是共军啊,军统很忌讳你们这么信任我们,你就不怕有人追究你?”
“这是什么话……我要是装看不见,自己就得先追究自己了。再说,有了这个意外的人情,以后陶轩应该也就不会因为我找你的麻烦了吧?”
叶修一愣,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情,未免太贵重了。可是这种想法有点天真倒是真的。别人不了解也罢,叶修毕竟和陶轩共事过,陶轩什么性格什么想法他很清楚。之所以他不是很喜欢这个人,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规矩原则太多,少了一些有人情味的江湖气。
江湖气,有时候不是个贬义词。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中人,信义为先,即使不能像中那样快意恩仇,起码会把这种同生共死的战友情谊放在第一位。叶修一直觉得这样的军队和组织才是正常的,有规则,也有人情,什么都不过分,也不能缺了任何一方。
若换了别人,这样的救命之恩可能会不计后果地以死相报,可陶轩就未必。
有的人把生命当作信仰,有的人把信仰当作生命。复杂的是前一种人往往并不是人们所想的那样贪生怕死,后一种人可能也没有那么伟大。
蓝河所做的事,的确有意义,但在陶轩面前,与其担心叶修,倒不如担心他自己。那种被信仰培植出的、几乎算得上是与生俱来的偏见,有时候会变得很危险,像一种□□。
当然这些话不适合现在说给蓝河听。叶修反过来想想,这样也挺好,少知道一些,也能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