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门内迟疑的时间更长了。但最终,易家老族长还是道:“你去打点一下。不要让他们受更多无畏的苦。”
“是。”
管家应命退下。
接着,易家老族长打开门,迎着呼呼的北风,孤身向跑马场走去。
穹原的冬天是个多风的季节,而且风从北来,似乎也带来了极北之海的寒意与沁凉。
叶萧沉默站在跑马场中央,看着易家老族长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他。今日,他来易家的目的,为的就是那件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事。
叶萧在看着易家老族长,易家老族长当然也在看着他。自从他离开雾州,二十多年过去,他与他从来没有再见过面。易家老族长看着这个与自己相距越来越近的人,双鬓已染霜色,容颜不负fēng_liú,这是一个让他觉得陌生的人。可转眼匆匆,二十多年都已过去,谁又还是当年那个人呢?
“族长。”
叶萧只轻微揖了揖手。
易家老族长同样执手回礼,“长老。”
是啊,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原本应该他先向他行礼的。易家老族长有些自嘲地想。
“族长选了一个谈话的好地方。”叶萧环视着空旷的跑马场,似乎远处的门楼上,守卫在此时也被遣走了。
“我的确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来见我。”易家老族长知道自己不必与他继续迂回寒暄,与他这样的人谈话,那样会更累。再者,他终究是年纪大了,又怎忍受得了这深夜的难耐北风?
“我是晚辈,既然来了雾州,无论如何,我都会来见您的。何况我们也可以算得上故友重逢,过去多年,我其实一直都记得您说过的很多话。”
为什么要记得呢?那些,原本早该忘了的。
然而,这些,易家老族长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既不会对眼前这个人说,也不会对如今的易太后说。
“这一次,”易家老族长却突然直接看向叶萧的双眸,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你想说些什么?”
叶萧微微一笑,似乎也准备不再客套,直接道:“这一次的事,易家……在其中是否扮演了什么角色?比如说那个工匠,他到底是如何被人找出的?”
“角色?”易家老族长仍旧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也应该比我更了解盛都。这一次的事,不过是恰好发生在雾州而已。易家恐怕还不在所有人的眼中。”
“是,我了解她。”叶萧坦言不讳,却又意有所指,“而且我也了解族长。”
可是,易家真的丝毫没有插手吗?恐怕族长您也不能完全确定吧?毕竟这五日,从表面看来,她只与易家人接触过。或许您不知道这其中的暗流诡诈,但是……
有一件事,叶萧其实更加担心。易家是否察觉到了周成衍早就来到了雾州,如果察觉了的话,她是否也已经知晓?因为,这件事发生得实在太巧,太有针对性了。
“族长,您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名义下令击杀那位工匠的吗?”半晌,叶萧突然问。
易家老族长的心忽然一紧,借着晦暗的光线,他再次看向了那双波澜未惊的双眸。
“因何?”甚至于说出这两个字时,易家老族长的心似乎都还在颤动。
“杨姓工匠虽为雾州本地人,但枉听牧氏唆使,企图以敬天神之怒降火于月冷筑为命,指责当朝太后弄权独揽,欺凌幼主,为祸穹原。她把矛头指向的是幼主的帝师,也是先帝的帝师。她的这一怒,迁怒的可不仅仅只是杨姓一家人。”
易家老族长吃惊地看向叶萧。
枉听牧氏唆使?
因敬天神之怒降火于月冷筑?
她到底想针对的是谁?
到底又是谁烧起了如今所有事情的□□?
一瞬间,易家老族长觉得他眼前的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原来,她回雾州根本不是为了省亲,也不是为了易家。难怪盛都之中谣言频现,也难怪……
叶萧话尽于此。他相信,易家老族长会明白他的话外之意。而且,易家老族长如果知道周成衍早已来到雾州的话,易家老族长会更加明白,她的这一举动,其真正的目的和真正针对的对象就是周成衍,以及他。
另外,在这件事中,楚家的立场,自不必说;楚家在暗地里到底做了什么,也尚待查。然而,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她与楚家在这件事上的确结成了利益共同体。此外,还有按兵未动的林家。叶萧头脑里几如一团乱麻。此外,最重要的是,他暂时也还不清楚,她的下一步打算到底是什么。唯今之计,似乎只有先确保周成衍。
是以,叶萧在离开易家后,立即赶回了驿馆,然后,他吩咐了叶苏三件事。
其一,立即派人全力寻找敬悠和周成衍。
其二,传信于林家。
其三,他要闭门。
因此,翌日,当易太后的诏令传到驿馆时,接下诏令的人实际上是叶苏。叶苏接了诏令,进月冷筑回话,将一封信交给了易太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