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应该永远记住。
这便是纨素留给君沐华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她便如飞鸟一般,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君沐华仰望东方,看着渐升的红日,看着那一束束光渐渐向她所在的方向倾斜,心中道,果然,所有的一切,会晚,但永远不会不到。
这一天,君沐华仍然没有找到角羽,也没有找到秋泓。甚至其他人,也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包括乐泠和祁熠。
君沐华心中疑惑,却也只是一笑了之。
她的心需要整理,她心中的挣扎需要梳清。她想,此时,或许正是时候。
物换星移,晨起暮落,一天倏尔。这一天,君沐华真正过得波澜不惊。晚饭之时,君沐华再次去了沉茗的房间。沉茗依然在昏睡,而房中也并无其他人。看过之后,君沐华旋即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君沐华没有再出门,也没有人扣响她的房门。
因此,她并不知,那晚子时,夜最深的时候,小岛最西边的山峰,她与纨素在清晨踏上过的地方,又迎来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墨诔,还有,丰华阑。
“你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墨诔问。
“不是。”丰华阑答。
“那你难道就没有想知道的事?”
“我想,既然那还不是最终的结果,那么,我根本无须知道。”
“所以,你奇怪的是,我为什么偏偏就不让你记起每次最后发生的事,是吗?”
丰华阑仍然摇头,“我没有觉得奇怪,也没有任何好奇。但我也想说,当我记起那些记忆的时候,我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我,而不仅仅是丰华阑。”
“你倒是一向都清楚明白。”墨诔淡淡地道。
丰华阑半垂眼睫,没有应话。
“那么,这次,你又有何打算?你打算做什么?”墨诔似乎已经笃定丰华阑对于所有的事,甚至包括那个赌约,或许都已经有了猜测,因此,他的问话,也近乎直白,不加遮掩。
“我不能做什么。所有的事,都不容任何人做主,不是吗?”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时候。丰华阑即便不想承认,但他必须得承认。现在的墨诔,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旁观者了。无论他想做任何的事,都必须首先考虑他。
两个各自心知,或者至少有一个彼此心知、另一个相当聪明的话,二人之间的谈话就会变得极其简单容易。
“但你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而你当然会注视着所有的人,包括东缈岛的人。”
“不错。”
“他们也已经知道那块令鉴就在君沐华身上,所以,现在,他们的目标只有她。”
“可仅凭你一个人,依旧无法阻止,而我不会再插手。”墨诔语气变得十分森冷。
“我会阻止的。”丰华阑不容置疑地道。
“是吗?”
你到底是自命不凡,还是大言不惭?难道那些过去的经历,还没有能让内心的张狂与自信减少吗?
“是。”
无声的对峙在二人中间游荡,蔓延。
“另外——”丰华阑似在斟酌,片刻微微一笑,道:“我最想知道的事是——”
“当一切事情结束之后,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她会怎么样?是吗?”似乎也只有墨诔会如此毫无顾忌地截断丰华阑的话,毫无顾忌地揣度丰华阑的心思。即便是沉茗,他此时几乎也可能并不会想得这么深远。
然丰华阑只是眉间动了动,很快道:“是。”
“这是你唯一没有把握的事?也是唯一无法预料的事?”墨诔看似无心地逼问道。
“是。”
“这也是你心中最急切地想知道的事?”
“是。”
墨诔一句冷过一句,而丰华阑却一声比一声大。丰华阑毫无顾忌地向墨诔坦承着自己的心,但墨诔却只是想丰华阑毫不犹疑地知难而退。
“但如果我说,无论如何,最后的结果都只有一种呢?”
“我愿意承受。”
“如果是——你将永远消失呢?”
“只要不是她……不是她,我便不会有遗憾。”纵为她历经无数世又如何?纵他终将消失又如何?但这些,他也不必对人言。
墨诔不屑地哼道:“那你,何其自私!”
这便是你所谓的承受吗?
这样的承受于你而言是牺牲,于他人而言呢?
墨诔的眼里渐渐聚起又浓又暗的阴霾,“如果事情最终不能两全,如果事情最终也不得完满,那你认为那是承受吗?”
丰华阑闭口不言了。而且,这一次,是真正地无言以对。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刻意忽略了墨诔所说的这个问题。即使他一向自信笃然,然而在有些时候,为了某些人和某些事,他也必须做出取舍和选择。他不完美。世上也没有任何完美的东西,更没有任何完美的事情。他固执地这样暗示自己,逼迫自己做出最想做出的选择。难道这样是错的吗?